第108章

学校通知家长们下午四点一刻来接孩子，但不到四点，学校大门外已密密麻麻站满了家长，前来接孩子的各种车辆不光把行人便道占满，把马路堵得也只剩了一条窄道儿，过往车辆不得不放缓车速，性急的司机于是用力按起喇叭。

岳跃背着双肩背，孙凤娇姐儿俩每人还提着个大包，三个人夹在众多家长和学生们中间涌出学校大门，在他们身后，刑警小赵独自也走岀学校大门，并不远不近地继续跟着。岳跃只顾向母亲和大姨喋喋不休，及至随母亲和大姨向一辆出租车走去时，才发现爸爸也来了。岳跃马上惊喜地笑着跑向父亲：“大爹！”这时小赵停下脚步，因为他看见了站在岳贤身后不远处的同事亮子。

岳贤亢奋地展开双臂：“儿子！”

看着拥抱到一起并亲热地相互拍着对方后背的父子俩，不光孙凤娇姐儿俩笑了，连别的家长都笑了。一个女孩儿诧异地转对自己父亲，说：“哎？他管他爸爸叫大爹！”

岳跃突然转看母亲和大姨，眼睛一亮，说：“噢！我知道大爹为什么也来接我了。”

三个大人笑着对一下眼神，异口同声地说：“为什么？”

“我爸爸的作品集完成了呗！”

岳贤马上默认，喜笑颜开地抬起右掌。几个同样随父母走出校门的男孩突然停住，聚精会神地去看。岳跃亢奋地与父亲用力击掌，几个聚精会神去看的男孩儿约好般地也异口同声地跟着岳跃喊：“耶！”喊罢才又随父母走去。

岳跃亢奋地马上又转对母亲：“妈妈！今天去麦当劳没商量了吧？”

岳贤和孙凤霞马上笑了。孙凤娇则立即说：“NO！有三个不能去的理由，第一，正在流行病毒感冒，万一招上不得了。第二，下星期期末考试，我们得全力以赴、争分夺秒。第三，我和你爸爸已想出一个比吃麦当劳好得多的方式来庆祝大爹圆满完成创作。”

岳跃又亢奋起来：“什么庆祝方式？快告诉我！”

岳贤抢着说：“司机叔叔在等着我们，先上车，上车再告诉你，宝贝儿！”

已下车候在一旁的出租车司机客气地说：“不急，不急！”说着已抢过去打开后备箱，又帮着把岳跃的大包小包放进后备箱。

孙凤霞这次主动选择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好让妹妹三口儿坐到后排继续去聊。

出租车缓缓启动，这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亮子和小赵迅速钻进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桑塔纳轿车立即也缓缓启动。

出租车先在熙攘的接子女回家的人流中慢速行驶着，终于驶离拥堵区，司机开始加速，在其身后不远处，桑塔纳轿车也开始加速。岳跃突然摇下车窗探出头亢奋地大喊：“李家杰，告诉你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一放寒假，我爸爸妈妈也带我旅游去！”

道边上一个正准备上私家车的男孩儿马上招手示意，并高声问：“你去哪儿？”

岳跃兴奋地继续大喊：“南方！好多地方哪！星期一见面再说！拜拜！”

从进门到换拖鞋，岳跃始终亢奋地不停嘴地说着：“……从二年级以后，我们班同学再随父母去旅游的人数便开始逐年递减，今年据我所知，只有两位骄傲地宣布了寒假时肯定会去旅游，我有幸成为第三个！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大冬天的在外面游过泳呢，而且还是在热带的大海里。”

岳贤同样亢奋地说：“没错儿，儿子！全世界像咱们国家这样有寒温带、中温带、暖温带、亚热带还有热带的国家，没有几个呢！”

“我知道呀，大老爹！除了海南岛，咱们国家的台湾和云南也有一部分属于热带。先定下，等我考完小升初，你们再带我去云南，西双版纳，去看野生的大象！”

孙凤娇马上把话接过去：“好儿子！你争口气，只要能考上区重点，爸爸、妈妈带你去东南亚甚至欧洲旅行去！正好儿，妈妈还没舍得去欧洲呢！可东南亚妈妈去了，那儿的大海比北戴河的大海好看多了，海水全是蓝的、透明的！”

岳跃亢奋得眼睛直闪亮：“就跟电视里播的一样是吗？成群结队的热带鱼在珊瑚里穿梭……”

岳贤笑了：“那是澳大利亚的大堡礁，儿子！如果你能考上区重点，去澳大利亚也不是不能考虑！”

孙凤娇亢奋地又抢过话：“没有光去澳大利亚的，顺路把新西兰也游了！”

岳跃扑上去搂住妈妈用力去亲。孙凤娇用力挣开，说：“能否如愿以偿，全看你的了，儿子！不过，也并非遥不可及，你们班主任不说了嘛，五年级最关键，也是道坎儿，成绩上去就上去了，还上不去，就彻底没戏了！但只要从现在起抓紧分分秒秒，我相信，我们成绩肯定能上去！将来考上区重点不该有问题！走，儿子，从今天开始，阁楼也完全归你使用了。走吧，上阁楼！”不容分说地一手拎起儿子的书包，一手挽起儿子的胳膊就往阁楼走去，同时高声宣布道：“从现在起，到吃晚饭，包括晚饭后，谁也不许打搅我们呀！”

晚上十一点过了，孙凤霞穿着睡衣、戴着滑稽的睡帽端着杯热奶从厨房走出来，径直走进岳跃的卧室。孙凤娇手拿英语书和儿子并排躺在红木罗汉床上，还在帮儿子背英语。

孙凤霞一脸倦容，顿一下，才乞求般地说：“凤娇，可快十一点半啦！你不是说明儿一大早就得带岳跃走，明天一天得带岳跃连着参加三个辅导班儿吗？不让孩子休息好，小脑子哪儿受得了啊！”

孙凤娇这才将书一合，表情严肃地说：“不行呀，岳跃，至少有十处错误！看来，数学上去了，英语又有些松懈了！从明天开始，每天还得挤出一个小时给英语，听见了吗？”等儿子点了头才冲姐姐一招手，孙凤霞这才喟叹地将热奶送上前去。

岳跃去喝牛奶时，孙凤娇已将录音机备好，之后手放到按键上转看儿子，岳跃将牛奶喝完的同时，孙凤娇“咔嚓”地按下开关，录音机立即开播英语。

孙凤娇又抢在姐姐前面从儿子手里接过牛奶杯：“晚安！”

岳跃正打个大大的哈欠：“晚安。”

孙凤娇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才转身走出去。

岳贤也没睡呢，正猫在电脑房里神采奕奕地上网。妻子将门推开他都没发觉。孙凤娇睡眼惺忪地凑过去，好奇地问：“十一点半了，你不睡还在干吗？”

岳贤头都没回，兴奋地回答：“在设计我们的旅行呀！我希望这十天过得既充实、又不要太累，过来也看看吧，亲爱的！一上网才知道，海南岛好玩儿的地方还真不少呢，我基本已经把行程弄出来了。”

孙凤娇打个哈欠才说：“不行了，眼睛有点儿累了，麻烦你打出来我们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边看边研究行吗？”

“业！业！你去等我吧，我马上就好！”岳贤兴奋地说着，立即起身去操作打印系统。很快，打印机便欢快地吱吱叫着将两页旅行计划打印了出来，岳贤草草浏览一遍，马上关掉电脑，手拿打好的旅行计划兴冲冲走出电脑房，临回卧室前先往儿子卧室观看，见儿子卧室已黑了灯，这才很有意味地一笑，转身走向和妻子的卧室，他兴奋地拉门就进，但笑容一下僵住了，柔和的台灯下，妻子躺在床上已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不到七点孙凤娇便又打开录音机，让儿子在巨大的英语声中洗漱完，吃过早饭，之后马上便带儿子走出家门参加各种补习班去了。晚上九点了，孙凤娇和儿子还没回来。

起风了，风刮得窗外的电线发出唰唰的响声。岳贤为了看清外面，没有开卧室灯，黑乎影子里，他伏在窗台上，脸几乎贴到冒着寒气的窗玻璃上，天气预报今天白天最高气温零下二度，夜里最低气温零下十度，也真够分局刑警队这些小伙子戗的。岳贤虽然不知道这些小伙子猫在什么地方，但知道他们没走，一直在蹲守。因为前天上午，关队长还主动打来个电话，他刚好才买完菜回来，又抢着去物业交水电费去了。近十个月天天埋头创作，乍一停下来他还真有点儿不适应，闲得有点五脊六兽的。电话是妻子接的，关队长来电话的意思一是对他们全家积极配合公安局工作表示感谢，一是说天凉了，作为等着入院手术的病人，让他不必刻意地非一早一晚都出去转悠去。孙凤娇趁机问起案子进展怎样了？关队长坦率告诉说嫌犯洪达远还没被抓住，同时再次强调公安局会二十四小时轮班保护他们，直到嫌犯落网，让他们尽管放心。岳贤听妻子转述后很受感动，不过这会儿他伏在窗台上并发出感叹，纯属是捎带手儿的，因为他主要是为了等儿子和妻子。直到确定无误开着大灯驶进楼区的是一辆出租车，才慨叹一声，立刻离开窗户。

岳贤走出卧室，将客厅的大灯打开，之后走到单元门口先准备好妻子和儿子的拖鞋，再侧耳等着去听妻子和儿子那熟悉的脚步声。

孙凤霞立即也从岳跃的卧室走出来，先喟叹一声再问：“这次肯定是那娘儿俩回来了吗？”

岳贤点点头也慨叹一声：“咳！纯粹是玩儿命呢！早上不到七点半走的，现在九点多了，这才五年级上半学期，小升初还得一年半，孩子还活得了吗？”

孙凤霞苦笑一下：“我们家大霜考大学都没这么玩儿命过！咳！听说岳跃这一天上了三个班儿，吃完晚饭还要到一退休老教师家去，再让老教师给辅导作文。一天可不就全交待啦！对了，还没完呢，一会儿回来他妈还得给孩子弄外语呢！咳！肯定是他们娘儿俩回来啦？”

“这次没错儿了！”岳贤也苦笑了。

“那我赶紧给娘儿俩把馄饨煮上，这会儿必须得嘴上壮着点儿，咳！”孙凤霞边叹息边快步跑进厨房。

岳贤迫不及待地也用手攥住门把，把眼睛贴到防盗门的猫眼上。透过猫眼，马上看见岳跃背着双肩背亢奋地首先跑上楼。儿子生龙活虎的样子让他不由得又窃笑了，他马上将单元门打开，爱怜地伸开双臂：“哎哟，可回来了，儿子！累坏了吧？”

岳跃没有投入父亲的怀抱，而是亢奋地马上说：“还行，大爹！旅行计划我妈妈说得修改，参观博物馆和享受美食成第一位的了……”

岳贤马上笑了：“那只是个草案，儿子，可以商榷！但出去旅游，参观博物馆和享受地方美食是必不可少的……”

岳跃急切地将父亲的话打断：“先听我说，大爹！不然妈妈一来就不让我再说了！你们怎么修改我都没意见，只是记住，一定打一份儿一会儿偷偷给我放书包里，我明天一早就走，参加完各种班儿就直接去学校，不回来了。放心，大爹！您弄的那份儿旅行计划我只是给同宿舍的几个同学看看，不会影响我学习。嘘！我妈妈来了。”马上提高声音：“我一会儿还得和妈妈一起复习外语，大爹！您自己早点儿睡吧！……”

孙凤娇神经紧绷，快速走进来，马上把话接过去：“这就对了，好儿子，我们就是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快，用凉水洗把脸，我们马上上阁楼！”

“大姐煮上馄饨了，吃了再上阁楼吧！”岳贤说罢暗示地冲儿子又眨眨眼，孙凤娇恰好把目光转过来，岳贤一见妻子警惕的目光，马上举起拳头又说：“加油！儿子！人生能有几回搏？咱们只当搏他一把啦！”

岳跃懂事地用力点下头：“明白！”又急切地说：“还有，大爹！我们星期三就全考完了，虽然星期五正式放寒假，但老师说了，星期三吃过中午饭就可以接我们回家了！想着星期三跟妈妈、大姨一起来接我！”

岳贤也用力点点头，同时鼓励地又用力晃晃拳头……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校门口又已家长云集，私家车将校门外的马路两侧已全部停满，岳贤两口子和孙凤霞坐的岀租车只得贴着两辆私家车的车头停下来。

“看来都想在第一时间将宝贝儿们接回家去。”岳贤说着和孙凤娇姐儿俩都从出租车上下来。岳贤本来想指挥司机往后倒，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停下，因为跟司机已说好一会儿接着还用他的车。但一辆私家车已紧随着出租车停了下来，使得出租车无法再倒。岳贤只得作罢，出租车司机也马上熄火从车里下来与岳贤交谈起来。司机姓庄，打上车一聊才知道，原来庄师傅和岳贤同住一个小区，只不过一个是西里，一个是东里，中间隔了条马路。

“马上到点啦，岳贤！回来路上再跟庄师傅聊吧！”孙凤娇看一下手表回头催促，她和姐姐已走到前面。

“知道！我告诉庄师傅不行就给人家挪车，之后到前面等咱们去！”岳贤说罢已快步走向妻子。此时，不远处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的门也开了，两个男人走下汽车，原来又是亮子和小赵。司机也是个年轻刑警，则继续留在了车上。

亮子和小赵不露声色地也混入接孩子的家长们中间，但警惕的目光始终盯着岳贤的前后左右。

在学校电动大门外，孙凤娇热情地和岳跃同学的父母——一对中年夫妇聊起来，稍许，孙凤娇又招呼岳贤过去，岳贤与男方握手后也跟着聊起来。亮子和小赵站在不远处也假装孩子家长聊了起来……

学校电动大门突然开了，岳贤和孙凤娇这才和中年夫妇停止交谈，一直闪在一旁的孙凤霞马上和妹妹、妹夫走到一起，随着众家长向学校里涌去。小赵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也走进学校，亮子则留在了校门口。

一进学校大门，迎门临时竖起一个大黑板，上面写着寒假通知，亮子走过去假装在看，稍许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亮子马上掏出手机去看，短信是关队长来的，简单明了就六个字：“马上拘传岳贤”！

亮子下意识地抬眼睃视，早已不见岳贤夫妇的身影。亮子明显思忖一下，走到一旁拨通关队长的手机：“是我，关队！一定马上办吗？”

手机另一头，关队长不容置疑地说：“必须马上办！告诉你，主犯洪达远已自首，并已全撂了，岳已成为重大嫌犯！再有，本案另一重要相关人黄振甫已逃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个家长从身边匆匆而过。亮子稍顿，急剧思忖地又看一下手表才说：“岳贤刚进学校接孩子去了，不过放心，不会耽误事儿！”

“必须的！”关队长主动挂断电话。

亮子把手机放回兜里，表情凝重地急剧思忖着又回到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