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大批家长伴随着子女开始从几个楼门同时涌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是大包小包的一大堆。岳贤提着个杂物袋,孙凤娇姐儿俩人手一个大包裹一脸欣喜地又和刚说话的那夫妇俩走来,那夫妇俩也是“满载而归”,岳跃和一男孩也各背着双肩背在一旁亢奋地不停说着,他们随着众家长和同学们向学校外涌去。突然,亮子迎面急急地走来,故意与岳贤撞个满怀。岳贤礼让地闪开身刚想接着走,小赵在后面已迅速擒住岳贤提着杂物袋的那只手腕,岳贤明显一惊。亮子马上压低声音命令说:“公安局的!让你太太和儿子先走,岳贤!”说着一脸严峻地把警官证亮给岳贤看,岳贤还是诧异得一下愣住了。
一个同学高声叫岳跃:“岳跃,想着跟我们上网!”
“忘不了!”岳跃边回答边停下来明显在等父亲。
亮子再次严厉地命令说:“我们可是给你面子啦,岳贤!”
亮子严峻的表情,和被小赵捏得酸胀的手腕令岳贤一下明白了,服从是最明智的选择。于是他猛然高声说:“岳跃,和你妈妈和大姨先上车去!爸爸碰上、碰上俩熟人……”岳贤刻意强调碰上的熟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岳跃爽快地答应着和母亲、大姨转身走去,孙凤娇姐儿俩显然听岀了岳贤让她们不必担心的暗示,但仍思忖着明显放慢了脚步。
亮子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岳贤,但你必须和我们一起走啦!”见岳贤气恼地要说什么,立即又命令说:“嘘!我们可已经为你孩子考虑啦,岳贤!”
小赵不容分说地继续用力擒着岳贤的手腕并用身子示意地一拱岳贤,岳贤虽然一时发蒙,想不岀分局为什么要以这样一种不客气的方式强行带他走,但马上明白无误地意识到反抗毫无意义。不过他仍先坚决地站住,轻叹一声说:“好吧,谢谢!我也不说别的了,只有个请求,让我陪儿子回家,就到家门口儿,之后我保证跟你们走!孩子刚放寒假,另外,我也答应我儿子了,回家路上跟他一起敲定旅游计划……”眼睛里突然充满泪水。
亮子明显顿了一下,迅速与小赵交换眼色,岳贤有所意识,马上乞求地又说:“要不,让我跟关队长通个电话……”
亮子不等岳贤说完已不容置疑地说:“就让你儿子上我们车上来吧!跟关队通电话也只能如此!”
岳贤感激地先说了声谢谢再高声去叫儿子:“岳跃,来吧!坐叔叔车来!叔叔和我们一路!”见儿子欢天喜地地跑来,岳贤马上又不容置疑地冲充满疑惑的妻子和大姨子一挥手,再次暗示地说:“都是老关的朋友,凤娇,你和大姐也快上车吧,咱们楼底下见!”
孙凤娇和姐姐仍然嘀咕着转身而去,姐儿俩没走几步又先后奇怪地回头张望。
姓庄的出租车司机热情地迎上几步,抢着帮孙凤娇和孙凤霞把两个大包裹装进后备箱。姐儿俩仍同时回头张望,直至看着岳跃欢天喜地地和父亲坐进不远处的一辆桑塔纳轿车,岳贤又从车窗探出头示意地朝她们挥了下手,孙凤娇和姐姐这才赶快也坐进出租车,姓庄的司机马上熟练地将车开走。
出租车驶进小区时,桑塔纳紧随其后也驶进小区,一路都犯嘀咕的孙凤娇姐儿俩终于都释然了。孙凤娇还主动要了出租车司机庄师傅一个电话,并和庄师傅约定开学后只要庄师傅得空,他们就长期用庄师傅的车接送岳跃了。庄师傅满口答应,又抢着把两个大包裹从后备箱拿岀来放到楼门口,才将车开走。
桑塔纳轿车也驶来,但没有拐过来便在直行的小路上停了下来,车门一开,只有岳跃一人下车,除了背着双肩背外,岳贤从车里还将杂物袋交给岳跃,之后马上又将车门关上。
“叔叔再见!爸爸早点儿回来!”岳跃挥挥手,才仍欢天喜地地转身提着杂物袋向一脸惊诧的母亲和大姨跑来。
桑塔纳轿车马上继续直行着快速向小区另一出口驶去……
三个人才换完拖鞋,电话突然响起来。岳跃亢奋地抢着说:“别接!肯定是我们同学李家杰!他想跟我在海南会师呢!大姨,大姐姐什么时候放寒假,到底定了没有?”
孙凤娇立即说:“跟大姐姐通过电话了,大姐姐这个周末前肯定回来了!所以,没有特殊情况,咱们下星期二、三就可以出发了!”
孙凤霞马上抢过话:“大姨和大姐姐跟不跟你们去还不一定呢,岳跃!”
“不行,不去不行!”岳跃边说边跑过去拿起电话,亢奋地张口就说:“李家杰!我们定了!下星期二三出发!……喂?我还以为你是李家杰呢……那你是谁?”
孙凤娇姐儿俩奇怪地去看岳跃。岳跃亦奇怪地将话筒递向母亲:“妈妈,找您的!说是分局,姓关。分局就是公安局吧?”
孙凤娇顾不上回答,忙过去接过话筒:“您好,关队长,我也正想是不是给您打个电话呢?”
孙凤霞关切地去看妹妹。岳跃本想跟大姨说话,马上被感染了,也关切地转看母亲。孙凤娇先一脸惊恐,稍许,一下沉重地坐到沙发上,马上带了哭腔地说:“我在听,关队长……”忙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岳跃敏感地立即也带了哭腔转对大姨:“大姨,我妈妈……她怎么啦?”
孙凤娇忙向姐姐示意地摆手。孙凤霞表情严峻,忙将岳跃拉入怀中。孙凤娇示意地继续用力摆手,孙凤霞只得将岳跃拉进卧室,并将房门也关上。孙凤娇这才不再顾忌地哭泣起来:“……我可以拿我的生命担保,关队长!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呀……”
孙文斌接到大姐孙凤霞电话时正随销售总监在河南郑州出差。孙文斌供职的这家合资企业主要生产民用燃气取暖壁挂炉,越到冬天越忙。这次去郑州,就是和一家房地产商签笔大单,所以公司销售总监都亲自出马了,这也让孙文斌作了难,不知该怎么张口向这位来自台湾的顶头上司请假。好在前期谈判做得比较扎实,加上公司销售总监亲自出马,所以在接到大姐电话的第二天,供销协议就签好了。销售总监一高兴决定带几个属下去洛阳和开封玩儿两天,孙文斌这才以自己二姐夫得了脑瘤要住院手术为由向顶头上司请了假。之后,马上奔火车站,坐了近十四个小时的火车,等赶到大姐家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距岳贤被分局刑警队带走刚好整两天。
开门的是妻子李苹,李苹作为编辑,相对比较自由,所以岳贤出事后,她连着两天了,每天在报社吃过午饭就赶过来,一直待到晚上九十点钟再回自己家。
因为一直保持着手机联系,目前的状况孙文斌都一清二楚,所以,无须和妻子再作交流,换好拖鞋马上关切地先去探望二姐。
孙凤霞住的是小三居,孙凤娇此时正躺在侄女大霜的房间里休息。孙文斌刚走进客厅,大姐孙凤霞两只手上还沾着白面已从厨房急急地迎出来:“先别惊动她啦,我刚偷着往米汤里放了两片儿艾司唑仑,她才睡下,咳!我说待会儿给她再抻点儿面片儿,从出事儿到现在光喝稀的了。”
孙文斌喟叹一下,说:“这一阵真让大姐辛苦啦!可天一冷,又是我们这行最忙的时候……”
“行了,我都知道,要是旁的什么事,我也就不通知你们了。”孙凤霞打断弟弟的话,又长叹一声:“咳!我也真有点儿六神无主了!从出事,凤娇也只会哭!正好儿大霜也放假回来了,我和大霜一商量,索性把你二姐和岳跃全接我这儿来了,换换环境,省得娘儿俩整天睹物思人。让她再睡会儿吧,你也坐下歇歇,在火车上一宿都没闭眼吧?”
“我没事儿。您忙去吧,我先看一眼我二姐!”
孙凤霞没有再制止弟弟,但也没有回厨房,和李苹继续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
孙文斌轻轻走过去,小心地将卧室门推开,之后就站在门口关切地探头观望。
看来两片儿艾司唑仑很起作用,孙凤娇躺在侄女的单人床上很沉地睡着,眼角上明显还挂着泪痕。孙文斌忍不住突然唏嘘起来。妻子李苹赶忙跑过去将卧室门关上,之后从兜里掏出纸巾和丈夫一起唏嘘起来。身后马上传来哞的一声,孙凤霞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失声哭了起来。
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大姐夫王冬裤腰带没系好便急急地走了出来,他顿了一下,马上摇头叹息地快步走进厨房,稍许端着两杯热茶又走出来,这才压低声音劝解起来:“行啦,文斌!带个头儿,别哭了!哭要解决得了问题,咱们大伙儿就全一起哭,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是!听着,文斌,我已托人打听去了,来,喝水。李苹,你也不准再哭了,你刚不还劝大姐呢吗!辛苦,再拿这杯水去劝劝你大姐去!”客厅餐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王冬立即说:“哟,肯定是我托的人来电话了!快全别哭了!”
这次很管用,三个人马上全止住哭泣,急切地去看跑过去接电话的王冬。王冬只“喂”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光默默地听起来,好一会儿才放下电话,转对妻子说:“估计又是骗子电话,说以后打外地长途先拨九九八十一什么一堆号,每分钟就只收一毛。”
孙凤霞嗔着丈夫不早说,拿白眼珠狠狠翻了丈夫一下。孙文斌亦出口长气,才想起来似的与王冬客套:“听我大姐说,大姐夫没疗养完就提前回来啦。”
王冬一脸无奈地苦笑一下,说:“也没提前几天。只是摊上这种事儿,让疗养院帮着订机票都得编瞎话,说是我们老爷子又不好了!”
孙凤霞立即愤愤地抢过话:“少废话!人家问你什么病,我还得编瞎话呢!你不爱回来,别回来,谁求你回来啦!你回来我们也不领情儿!”
王冬则一点儿没恼,反而笑了:“得,得,我是冲我闺女放寒假才回来的,成了吧?”
孙文斌忙打岔地说:“对了,大霜和岳跃呢?”
李苹也忙接过话并轻叹一声:“大霜这一上大学真明显懂事了,为宽慰弟弟,带弟弟瞧电影分心去了。”话音刚落,卧室门突然开了,孙凤娇仿佛病入膏肓般地扶着墙走出来。
所有人全赶忙拥上去抢着伸手去搀扶孙凤娇,连王冬也下意识伸出手,但马上被妻子没好气地用身子撞开。
孙凤霞坚决地由自己担负起搀扶妹妹的任务,同时关切至极地说:“再躺会儿吧,凤娇,你起来干吗呀?”
孙文斌和妻子马上也异口同声地说:“再躺会儿吧,二姐!”
“你们都来啦,坐吧,我去趟卫生间。”孙凤娇虚弱得连声音都如同病入膏肓的病人。
孙凤霞忙又体贴入微地说:“自己甭吃劲儿,凤娇,姐扶着你呢!”
孙凤霞扶着妹妹走进卫生间,刚关上门,孙文斌便马上走到王冬身边,急切地问:“大姐夫,二姐夫不会真的搅到凶杀案里去吧?”
李苹立即也凑过去倾听。王冬把声音压得极低地说:“你们说,公安局会平白无故把一个好人抓进去吗?”
李苹沉不住气,马上说:“就是说二姐夫有可能卷进去啦,大姐夫?”
“要光是桩凶杀案,我相信老岳不会卷进去!可这里听说牵扯上一价值连城的古代瓷罐子,那我就不敢给他打保票了!”王冬讥讽地一笑,接着说:“关键凶手落网后交待抢得的赃款是岳贤帮着隐匿的!关键凶手也是岳贤的老邻居!虽然岳贤说和凶手已多年不见,但你们二姐曾撞上岳贤偷着鬼鬼祟祟地不知给什么人去寄过一封奇怪的特快专递……”
孙文斌和李苹马上表情严肃了起来,孙文斌稍顿,急切地又问:“大姐夫刚说已托人打听去了,托的什么人呢?”
“我高中同学,上的政法大学,现在在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已经是庭长了,岳贤卷入的这案子,就够上中级法院刑事审判庭的了……”王冬正想接着说下去,卫生间门又开了,三个人赶忙分散开,又充满关切地去看孙凤娇。
孙凤娇越发病入膏肓地把整个身体全倚靠到姐姐身上,李苹忙上去帮着搀扶,电话突然再次响了起来。包括孙凤娇,所有人全一惊,停住脚步,并下意识互相交换一下眼神。王冬又抢过去,这次先去看来电显示,马上颜色大变,抬起头说:“怎么没有来电显示呢?有点儿奇怪呀!不会是公安局又追咱家来了吧?!”
孙凤娇惊悸地一下站直身子,孙凤霞更是边用力搀扶着妹妹边气恼地怒吼起来:“那你也得接电话呀?死人!”
王冬这才赶忙拿起电话,张口就问:“是公安局吗?喔,不是,那什么,对不起,你找谁?”
孙凤霞气得直闭眼,马上狠狠地说:“你们说,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找抽的吗?”
不容大伙儿反应,王冬突然惊喜地大叫起来:“真的?对!都在我们这儿呢,稍等,稍等啊!”马上转过身扬起话筒亢奋地说:“老岳被放出来啦!他手机没电了,用大街上的投币电话打来的……”
孙凤娇不等听完已第一个冲了过去,抢一样的从王冬手中拿过话筒:“岳贤,真放你出来啦?没你事啦?先说,是不是没你事啦?那好,那你赶快过来吧,大伙儿全在呢!正全为你着急呢……”突然又哞地痛哭起来,同时身子眼瞅着往地上出溜,孙文斌两口子忙去搀扶,孙凤霞又哞地也痛哭着往地上出溜,李苹急得大叫,王冬这才赶忙去搀扶妻子……
门铃一响,原本坐在沙发上急切等待的人们全站了起来,只有孙文斌站起后,又毫不犹豫地跑去开单元门,门一开,岳跃和表姐大霜喜笑颜开地一边一个挽着岳贤的胳膊走进来,岳贤脸上明显带着被妻子嘲讽时的那笑容。
岳跃一进门便亢奋地抢着说:“大伙儿听我说,全先听我说!我和姐姐刚从电影院出来,正走大街上,姐姐突然说,岳跃,姐姐真不是想刺激你,从地铁站出来的那人的背影真太像你大爹了!我一瞅,什么呀,就是我大爹!”忍不住笑得手舞足蹈起来。
孙凤娇想笑,但马上又想哭。孙文斌下意识瞥一眼二姐,赶忙欣喜地大声说:“确实没事儿啦,二姐夫?”
岳跃又抢过话:“本来也没我大爹的事儿!对吧,大爹?”
孙凤娇又把哭意抑制回去,随众人一起急切中带着些许不解和怨艾地去看岳贤。岳贤先看一下手表,之后讥讽地一笑说:“快六点了,我刚答应带俩孩子下饭馆儿吃烤鸭去……”
岳跃又亢奋地抢过话:“而且我们已经预订完包间儿了!”
“对!”岳贤一笑,把话接过去:“你们楼区对面大马路上也有家老北京饭馆儿,包间也不单加钱,还不设最低消费,挺好!走吧,大伙儿,那儿得坐,也得聊!”
孙文斌先瞥一眼二姐,孙凤娇嘴一撇又想哭。孙文斌赶忙说:“对,对!又得吃,又得说,多好啊!走啦,走啦!”偷着又捅一下妻子。
李苹会意地马上响应:“对,对!大伙儿穿衣服,走啦,走啦!”
饭馆包间在二层,装修得很古朴,饭桌和坐椅还都是仿的明式家具。为调节气氛,孙文斌故意先让岳贤为大家评论了一番做得又粗又笨的一腿三牙的饭桌和四岀头座椅,岳贤也有意等服务员送来茶水,才结束对家具的痛批,进入大伙儿都最想了解的正题。
岳贤脸上先挂出讥讽的笑容,说:“现在向诸位亲属汇报,俗话说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这次彻底感同身受了!”
李苹故意抢过话:“嗯,大霜,要不,你带岳跃催催菜去吧?”
岳贤立即说:“没关系,没有怕让孩子们听的!他们过去光在电影电视上看过审讯犯人,也得让他们了解一下现实中公安机关是怎么审讯犯罪嫌疑人的……”
众人包括两个孩子全立即聚精会神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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