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扎西秘书站在出港口等着接人的人群里，一见岳贤夫妇马上热情地举起胳膊用力晃动起来。不远处，岳贤让妻子挽着，极绅士地走来，一出出港口，扎西秘书首先令司机——一个一脸憨厚的藏族小伙子从孙凤娇手里抢过旅行箱，之后再与岳贤和孙凤娇寒暄着走出机场。

“顿珠书记是这样安排的，先送你们去宾馆休息，之后我们去吃饭。今天我们不走了，就住成都，还住西藏饭店，明天一早我们再走！”

孙凤娇急切地插话：“我们干吗不直接往县里走呢，扎西秘书？”

岳贤立即也说：“是不是顿珠书记考虑我们才从英国回来，马不停蹄又往这边赶，担心我们太劳累啊？没事的，而且北京确实还有事等我们回去呢！我现在就跟顿珠书记通电话……”

扎西秘书立即制止：“稍等，岳老师，希望小学的剪彩仪式已决定推迟了。是这样，如果我们现在就往县里开，有一半的时间是走夜路，去咱们县的路最近有一段塌方得很厉害，所以顿珠书记向我下了死命令，必须明天一早从成都出发！而且我已经把房间开好了，就这样吧，岳老师，剪彩仪式推迟一天没有关系，保证您和夫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而且也不会耽误两位老师的返京日程，咱们县到九寨沟最长的那段隧道已打通，现在只需三个小时就可以到九寨沟机场了，从那儿坐飞机返成都，只需一个来小时，所以二位老师尽管放心，肯定会让你们如期返回北京！”

孙凤娇马上眼睛一亮，扭头去看丈夫。岳贤不由地窃笑了：“好嘛，现在瘾头比我都大！”

扎西秘书以为岳贤在对他说，马上转头问：“您说什么，岳老师？”

“那就服从命令听指挥了，扎西秘书！只是现在才三点多，可否先送我去送仙桥文物市场，就是上次您送我去的那个地方，之后，您再送我妻子去饭店休息！……”岳贤还没说完突然笑起来，原来妻子已把手伸到他的肋条骨上。

扎西秘书也看见了，于是会意地也笑了起来：“没有问题，那就送你们一起去送仙桥文物市场，我和司机回饭店休息，两位老师什么时候转够了，就打个电话，西藏饭店离送仙桥很近，司机马上就会来接你们。”

岳贤忍住笑赶忙又说：“别，我们遛够了自己打车回去，晚饭也别等我们，我们肯定在外边吃完再回宾馆。”

到了送仙桥文物市场，热情周到的扎西秘书又下车打开丰田越野车的后备箱，拿岀两瓶县里自产的百分百纯天然矿泉水坚决塞到岳贤和孙凤娇手中方与司机离去。

孙凤娇亢奋地又挽起丈夫。岳贤同样亢奋地马上问：“哎！先说说，到四川需要经意留心哪三样东西来着？”

孙凤娇飞一眼丈夫，透着聪颖地说：“天珠、唐卡、金铜佛呀！”

岳贤满意地笑了：“业！四川与西藏、云南接壤，西藏、云南自古又与柬埔寨、泰国、印度、尼泊尔有频繁的贸易往来，而成都是进入内地的必由之路，所以也成为好天珠、唐卡、金铜佛的集散地！”

“天珠、唐卡、金铜佛现在这么受人追捧，海内外市场都这么火爆，屡屡拍出天价，前不久国内一大拍，一九眼天珠不都拍过千万了吗！不可能还有漏儿了吧？”孙凤娇内行地把话又接过去。

岳贤自负地笑了：“漏儿永远都有，亲爱的，但只留给有准备、又有造化之人！”说罢正要迈步，才发现妻子并没有走的意思，而且孙凤娇立即还假嗽两下嗓子：“嗯嗯！”

岳贤奇怪地去看妻子——孙凤娇这才嗲嗲地说：“还没念十七字真言呢！”

岳贤笑了，但马上收住笑，又清一下嗓子才正色地说：“龙识珠！”话音刚落孙凤娇已接着说：“凤识宝！”说罢还别有意味地飞一眼丈夫，岳贤又笑了，并与妻子步调一致地同时又说：“牛羊只识地上草——龙凤呈祥！耶！”二人都高举起两个手指，对视着、同时来个亮相后才亢奋地向古玩市场里走去。

很快一家橱窗中摆了不少藏货的古玩店便吸引住他们的目光，俩人立即又步调一致地向这家古玩店走去。

一个不远不近尾随着的中年人马上停住，并拨通手机：“喂！川哥，我是齐老幺！嗷！你还在麻小儿的店里吗？”

手机另一头响起高盛川懒懒的声音：“正在河边茶铺喝茶！咋子？”

齐老幺说话习惯说“嗷”：“那你最好也躲喽！嗷！我出来买烟，看见一男一女很像你说的那俩面瓜，嗷！他们在随缘饭馆儿这边下的车，所以直接就进你和张老三的店里啦！嗷！嗷！”

高盛川的声音立即变得干脆利落起来：“那男的猛一看是不是有点儿像演和珅的那个演员王刚？”

齐老幺立即眼睛一亮：“嗷！嗷！肯定就是你说的那北京面瓜了！嗷！可他们已经先进你和张老三的店了，咋子办嘛？嗷！”

高盛川的声音越发亢奋了：“来得还真快！先进我和张老三的店也早在我的预料之中，莫慌，我会通知张老三和麻小儿马上启动第二套方案！你赶快回你的店，记住，你只管还去那穿针引线的就行了！听懂了就重复一遍！”

等听完齐老幺的回答，高盛川才满意地挂上电话。齐老幺也立即挂了手机，当从高盛川和张老三合伙开的店经过时，他下意识地斜眼往店里又看一眼再快步向前面不远处自己的古玩店走去。

高盛川和张老三合伙开的古玩店以收售藏货为主，迎街的橱窗和一进店门迎面的墙上挂满了各种材料、质地的珠子和佛串儿。柜台里放着的几只藏民吃糌粑用的“扎古扎雅大木碗”里也放着各种新仿的天珠和药师珠，还有几尊大小不一的金铜佛也躺着放在柜台里。

见岳贤和孙凤娇一进店门便伏在柜台上观看佛像，张老三殷勤地马上从柜台底下的柜门里将一尊尊上档次的金铜佛取出来，其中还有一尊一尺多高的象牙释迦牟尼佛，张老三煞有介事地一一小心地把它们摆放到柜台上。

孙凤娇注意到店里安有监控器，于是不露声色地光拿眼睛探询地去觑丈夫，岳贤面带讥讽地光表示看不上地紧着摇头，同时只重复着一句话：“再拿！拿好的！”。

张老三将最后一尊金铜佛放到柜台上，这时放柜台后面一件漆得五颜六色的藏式小柜子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所有佛像全给您拿出来了，先生！您慢慢看，我先接个电话。”

岳贤趁张老三转身去接电话，又俯下身装作往柜台里面看，实则是为了更加仔细地去看那尊象牙佛，他显然也注意到了监控探头，于是先假咳一下，再用挑起的大拇哥假装抠抠门牙。孙凤娇立即领悟地也俯下身假装往柜台里看，仔细观看起那尊象牙佛。

张老三拿起话筒未曾开言，话筒中已传来高盛川急切的声音：“是我，老三！正在咱们店里的就是找切的那北京来的大面瓜！”

张老三不由一怔，马上不动声色地用眼角去扫岳贤，岳贤已拿着一尊金铜佛并用看珠宝的放大镜在仔细研究。

高盛川的声音在继续：“现在启动第二套方案！放心，我已经通知完麻小儿了，齐老幺也知道了，你们只要都照我布置的办，我保证咱们这次还能成功切上这个大面瓜！下面全看你的了，老伙计，我可挂啦！”说罢主动挂上电话。等到话筒里传出忙音，张老三才开始进入角色，他仍拿着话筒并喋喋不休起来：“不要谢，你挣到钱了，我同样高兴，你以后再到成都肯定还会来我张老三的店买东西嘛！放心，有好东西我一定给你打电话！不瞒你说，现在就有好东西！哈哈！不说是什么了吧，我只能说尽可能给你留吧！哎，好！那就尽快成都见吧，来晚了可就看不见啦！”

孙凤娇敏感地偷着踩一下岳贤的脚，岳贤明显也竖着耳朵在听。

张老三放下电话马上又热情地转对岳贤：“看上哪尊了？先生，价钱好说，这都是我过去自己收藏的，都没看上也没关系，咱们交个朋友，一回生，二回熟，您喜欢什么，我可以给您经着心！先生贵姓？”

岳贤满意地点点头：“免贵姓岳，您贵姓？”

“免贵我姓张，整个送仙桥就我的店有好唐卡、好佛像。岳先生看来喜欢好金铜佛，而且一看就是行家！”

岳贤自负地笑了：“马马虎虎，这两尊铜佛什么价儿？”说着去指放柜台上的两尊金铜佛。

“这个您要，得十五万！这尊可以便宜点儿，十二万！我说的都是给您的价儿，岳先生，咱们头一次做生意，我以交朋友为主。”

岳贤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尊上师做工还行，可惜年头儿太近了……”岳贤这么说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店主的深浅。张老三干“挖挖匠”出身，什么人没见过，于是马上龇牙笑了：“褒贬是买主，不争，您喜欢，您就说口价儿，我说了，头一次跟您做生意我以交朋友为主。”

看来不光懂，还是老江湖，那就先把他整蒙了再说。岳贤马上不置可否地一笑，又一指那尊象牙佛说：“这牙佛也还行！”

“岳先生好眼力！这牙佛局部都有些钙化了，不够明也得清早期了，您拿起来上手看，没关系！”

岳贤没有去拿，马上又淡然一笑说：“老的也不行，现在新做的牙佛太多了！而且现在的趋势都看重镏金佛，你这两尊镏金佛都不错，价钱比北京要的也略低，唯一缺陷是尺寸小了点儿！”

张老三立即又奉承说：“看来您确实是行家，岳先生，我最爱和行家打交道，索性您自己说价儿吧，这两尊金铜佛您多少钱能要？”

岳贤摇头一笑：“我只是问问，档次还是太低，有好的再说！”

孙凤娇首先被岳贤弄得有些发蒙了，下意识地瞥一眼丈夫，岳贤只当没看见，接着与张老三攀谈：“除了佛像，还有别的什么好东西吗？张掌柜，我这人收东西比较杂，只要你认为是好东西，全可以拿岀来研究！”

张老三已经搞不清岳贤究竟对什么感兴趣，也懒得再去揣摩，心想：“既然主动找死，就让你死痛快些吧！”于是假装犹豫一下才说：“倒是有件好东西，不过，我已经通知我上海的一位老客户来看了……”

岳贤马上微笑了，并不容置疑地一挥手：“把这些全收了，马上拿出来看！”

“行吧。”张老三假装又顿一下才开始把佛像往柜台底下拿，岳贤突然又伸手拿过那尊象牙佛，像在水果摊儿上挑水果般的大大咧咧地在手里掂了掂才问：“这牙佛给我，多少钱？”马上又说：“说最低价儿啊！张掌柜，高一点儿我可全不要！”

张老三假装想了一下才说：“怎么也得三十五万！您没仔细看，牙人讲究直，可十个牙人九个弯！您看这尊牙释迦，一尺高了，可一点儿不弯！”

孙凤娇探寻地偷觑丈夫。岳贤早有准备，讥讽地一笑，说：“这恰好说明这不是亚洲象牙，是用非洲象牙做的，而且还是赞比亚象牙！看着像亚洲象牙，其实满不是一回事儿！”

张老三彻底蒙了的去看岳贤。岳贤看到眼里，先在心里窃笑了再讥讽地接着说：“本来非洲象牙制品就没亚洲象牙制品值钱，这种赞比亚象牙就更完了。想学怎么鉴别赞比亚象牙吗？”

张老三显然没兴趣学习如何鉴别赞比亚象牙，而只急着想和岳贤先成一单生意，于是马上说：“甭管哪儿的牙吧，这牙佛我买得早，您真有心，价钱能商量。”

孙凤娇看出了张老三的心态，而且她也确实喜欢上了这尊象牙佛，于是马上先假咳一下，再探寻地去看丈夫，岳贤则讥讽地又一挥手：“先收了，先看正经好东西！”

至此，张老三已经彻底放弃揣摩岳贤的心态，一心只想让岳贤死个脆的。于是他麻利地将拿出的佛像重新放回去，又煞有介事地过去先将店门外的保险门往下拉。孙凤娇的手机刚好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姐姐孙凤霞来的，于是忙哈腰钻过保险门到外面去接。

在自己店门口正向这边张望的齐老幺一见孙凤娇从店里出来，忙转过身又回到自己店里。

因为孙凤娇突然出去接电话，本来想把保险门全拉下来的张老三将保险门拉到离地还有一米多高便不再拉，之后回到店里，这才掏钥匙打开放柜台后面的一个保险柜，他蹲下身迅速先把几张九眼天珠的照片塞到保险柜的尽里面，之后小心地从保险柜里面又拿出一个醒目的红绸子包，张老三把红绸子包放到柜台上，再继续加着小心地将红绸子打开：一只藏族特有的、图案精美的錾花银套盒呈现出来。

岳贤双手抱肩，只管一脸讥讽地冷眼旁观。

錾花银套盒接着被小心地打开，里面又是个黄绸子包。张老三越发小心地打开黄绸子，最终呈现岀一只青花双龙抢珠纹高足碗，碗的里面同样还暗刻着双龙抢珠的纹饰，实属罕见。岳贤抱肩的双手下意识放了下来。

张老三马上提醒说：“可轻拿轻放！这不是我的，是我一朋友二十多年前用三十箱啤酒、一百双解放鞋、两百顶绿军帽在藏区换的，当时也算花了大钱啦！”

岳贤拿起高足碗观看，心脏立即无法掩饰地夸张地跳动起来：“我的妈哟，这可是典型的元青花高足碗呀！”岳贤忍不住在心里惊呼起来。

“这碗没有款。你朋友没告诉你这是什么时候的吗？”岳贤假装只是随意一问。

张老三透着实在，马上回答：“我这朋友也稀里糊涂，不过我认识一个懂瓷器的，是川师的老师，在我们成都收藏瓷器是有名儿的，我找他帮着看了，他说应该是清早期康熙的东西，康熙早期的瓷器就都不落款。”

岳贤的心脏跳得越发强烈了，他下意识咽了口吐沫才说出话来：“行，你那位教师朋友确实好眼力，确实是康熙的！”不敢多看，忙将高足碗放回到柜台上。

“行，要上钩儿！”张老三掩饰着激动，继续装傻地说：“康熙早期有一段时间官窑器确实都不落款。”

岳贤马上反驳说：“但这件高足碗说官窑太勉强，起码龙的画法儿就不够官窑器！官窑龙都五爪，哪有三爪的！不争这个，没意义，你就说你那朋友想卖多少钱吧？”

“如果不是想买车，我这朋友说什么也不会卖，我这朋友想卖了这碗买辆汽车……”

岳贤讥讽地一笑：“汽车从几万到几十万的都有，你就说你这朋友想卖多少钱不完了！”

孙凤娇急切地刚好走回，下意识看了那只高足碗一眼又去看张老三。

张老三只管审视着岳贤，说：“那我就把实底告诉您，我这朋友的心气儿是想花差不多九十万买辆新款宝马SUV！再有，您也别让我白忙活，怎么得让我沾个两万三万的吧！”

“……最多九十二万应该能拿下，现如今元青花这么走俏，这只高足碗又纹式特殊，且品相一流，丁点儿毛病没有，青花色泽也正，再从装碗的这银套盒看，十有**还是从寺庙流岀来的传世品！九十二万拿下就算逮了大漏儿啦！回北京上大拍，稳稳地应该拍个三百多万！这趟四川又没白来！”岳贤的心脏忍不住又夸张地跳动起来，他强掩着先不回答，光令人琢磨不透地边讥讽地笑着边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