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非他所愿

2018-04-15 作者: 苍狼骑
第105章 非他所愿

卫央沉吟片刻,没有照白都应下来。

他如今倒真颇为感谢那女郎将他自红袄案里摘除出来,若不然,那案要破,定要将红袄寺翻了底朝天,镇民们信奉铁线娘娘,如此一来虽不至口出怨言乃至持械对抗,然甲屯与镇民们能得此时渐多的往来?这非他所愿。

只是卫央并不觉女郎乃出好意教他如此,她所图者,定尚有自家并非瞧见之处。

要么,今日夤夜探她军营去?

一得一失,得以诚心换取,失必有缘由,卫央自觉如今所失却的,那自非日渐远离与甲屯,与自身必然相干的未知的连环大案所出后果而无它。不能知其然,自不必提知所以然。

不知,虽暂且可免不少的麻烦,然到来这马家坡子镇里的几拨人等,哪一个不是神秘不可测的?纵身为这密如落网之大事里的一卒一子,卫央也不愿浑浑噩噩中就这样情愿抑或不情愿,直接抑或简介地为人出力,终尔死到临头也不自知。

他总觉着将到来的事,再大也与荒野抛尸案、红袄案乃至窝藏军械案息息相关,既躲也躲不开,何必自作鸵鸟掩耳盗铃将自家先以自家编制的阻塞挡在耳上?

卫央隐隐能感受到愈来愈强烈的血火的味道,这血火既有战地里的,也有在这小小的马家坡子镇内部的,照直了说,便是围绕在这定密切相关的连环数案中始终贯穿的脉络上的尔虞我诈。试想,甲屯如何这样巧成为了不必这样快便往战地里送死的轻兵?他这个百将,如何又归来路上恰逢那抛尸一案?而那死者,又竟是镇中土兵?红袄案,又怎会那样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眼下似乎要教自己瞧出甚么端倪地发生?而那明情是自己作了铁锹而非握铁锹之人的起获军械案,到底这上千精锐磨磨蹭蹭地迁延至今不肯尽数起毕押运回原州去破案,去抓获图谋不轨的窝藏主谋,竟却要在这马家坡子镇里虚度时光?

而这一切,似乎已经连成了一条线,这线最上处系有淬毒的利刃,利刃要刺往谁的心脏?

甲屯,抑或只他卫央自己,要斩断这一条线,还是在这条线上添一把力气?

无论动与不动,卫央心中都明白,作为这马家坡子镇里手握力量的各势力中的其中一股,他都不可避免地要被这一条线卷将进去。

不知此线,安知所往?不知所往,怎可动或不动?

卫央做得猎犬,然他宁可选择连一个旁观者也不作,但这由不得自家。由不得自家,那便总须添油加柴,不知其纹理,卫央不愿为猎犬。无论这迷雾般大事里谁为猎人,卫央也不愿为猎犬。

为大唐,卫央自觉猎犬做得,鹰犬也无妨,情愿也好,被逼也罢,他不怨人。大唐这样的大,总要有为这千万里河山去流血的人,这样的人又那样的多,他一人投入置身其内,又有何妨?

但这迷踪的背后,真是所为大唐么?

一叶障目,那便不见泰山,看山景者不知庐山面目那且罢了,若是身为山中客,竟连足下悬崖坎坷也不瞧个明白,那怎能成?

夕阳又教浓云遮挡住了,北来的风里,似渐渐已杂了雪花,更杂了血与火的腥味儿,顶上铠甲,又将直刀握在手中,卫央往北深深叹了口气,夤夜探营,必能知些许事端,此一去的决心,已然定了。

大枪立在身旁,手指贴上森冷的锋刃,千军万马九死一生里闯出一股直觉的卫央微微轻叹,他愈来愈明白,这大枪到了这时代,总要刺出的,利刃饮血,终究会是谁的?

“老周大哥你等等,且慢,别急!”靠着石块木料,留恋着这一日的最后一抹暖阳,卫央打断周快与窦老大的说话,“你说晌午时分有人自咱们这路上进镇了?”

闲来无事,反教人想起那糟心的事儿,周快便扯窦老大说闲话,提及晌午时候飞马奔入镇中那一泼来人,却教眯着眼睛养神的卫央听个正着。

该不是真念着收过路费罢?休说大唐,自开天辟地以来,能做此行径者,土匪马贼而外不作它想,咱们虽是轻兵死士,但这也是大唐的军卒好不好?

踟蹰着,周快心想卫央躲在这马家坡子镇里宁肯到这镇口处委屈也不愿往战场里去,如今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遂道:“正是,这一路人并不多,三五十个,大都是文人,领头的那个,便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如今的翰林学士。”许是想起了甚么,周快将这大才子三个字不觉中咬地很重,“他叫周丰。”

卫央连忙找人:“给我找找,晌午那会子是谁在值守?怕是我去红袄寺时候的事,是不是?把那会子值守的给我抓出来,拖出去往死了揍!妈的,穷到这地步了,怎样利用有限的资源捞好处都不懂,甲屯不要这样的傻鸟!”

这人还真打定主意要当山大王了不成?

眼见着那许多的军械起出来之后,定是要押运回原州的,难不成,到时候你竟也敢把着路不放收人家的过路费?

顺口这样一提,不必卫央回复,只看他蠢蠢欲动的意动周快便知答案,没奈何只好劝道:“百将哪,这镇并非咱们屯的山寨,怎能问人讨过路费?若教人往大都护府里一递信,你教大都护惩治咱们是不惩治?”

这就差直言说你就别给呼延大都护添堵了。

卫央不以为意,振振有词道:“不是咱们太贪婪,实在是不给过路费的不懂规矩。这里不是咱们的山寨,但这是咱们守备的地方,那就是咱们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你没听过?”

说完,卫央尚觉不够明白,笑吟吟地又伸出双手平平推出,屈掌成虎爪式,左右如握倒扣玉碗轻轻一合,右手一抖,只见他眉开眼笑状极猥琐,先虚空捏了一捏,又抓了一抓,挑眉口中笑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用在咱们既守备本镇又生路子赚钱的事情上,那自然也有用的很。周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人甚么都好,就是不知道钱难挣!咱们这么多兄弟,凑一起怕也凑不出几百个大子儿,不想方设法挣钱,难不成真要等家里再番送花销来?”

投身在轻兵营里,自力更生更须抢敌人头补贴家用的道理,这周快自然甚知,只他怎样也不能想到将生钱的手段用在唐人自己身上。何况,如今的甲屯休说战力,上了沙场能活着回来的人恐怕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根指头弯一弯的事情,卫央这样生事,一旦教人在上头告发,将甲屯送往沙场里去,那怎能行?

周快可不曾想过,他能率的军卒竟只为活命才上战场。在周快瞧来,再有两三年,甲屯军卒方可堪一战,此时由着卫央这惹事精生出事端,断送了这许多人手在这个时候,周快绝不愿见到。

“可是,一旦将咱们此时便发付沙场,以咱们尽是新卒的人手,恐怕平白断送弟兄们性命,反而是为不好。”想想新卒们提及卫央,背后都说他是个心善的人,周快试言劝道。

卫央冷笑一声,以下巴指了指镇内嘿然道:“周大哥,莫非你还没瞧出来么,咱们这一百号弟兄,明情是或一人甚或数人丢在这里作用的,至今尚未利用上,人家怎肯将咱们就这样发付出去?轻兵营逢战必为首战之师不假,可这半月来前线恐怕都要决战了罢?军头他们开赴前线,大略经战数遭那必不会假,既如此,依照用轻兵的规矩惯例,纵将咱们送上去,轻兵营不出战,莫非还会唯点咱们甲屯出战不成?”

周快与窦老大相视愕然,继而便恍然,窦老大道:“不错,不错,轻兵营首战方用,绝境里决战方用,此外不可动用,这是咱们的规矩。前头打了这么久,咱们面前往前线去的辎重营也不见有几个,那定是轻兵营开赴去了东北头,至今必定已过首战,再要用,那只是预备的而已,将咱们眼下才发付上去,岂非便宜咱们守在后头捡人头么?”

只是两人不能明白卫央终究要说甚么道理,甲屯纵然至此已不大可能送上沙场,可此战必,未必便天下安定了,惹恼了上头,下番战事里那也躲不过去,譬如欠债,躲得了这一遭,下一遭怎生是好?

卫央哼道:“两位都不是糊涂人,难道还想不到咱们这小小的马家坡子镇如今聚拢这般多的人手,这般多的代表不同势力的人手,他们所图大事那还能少?事情越大,便越是容不得出些些的哪怕细微的问题,咱们甲屯既有百人,又又快马,说句自大话,更有我这大枪与周大哥你那阔刀,莫非有心人便不想着将咱们这一股力量握在手中么?”

周快蓦然心惊肉跳,他有点不敢听卫央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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