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在开口，解释着电光火石下的“不得不”，我的喉咙几乎沙哑，却仍然想击破这可怕的冰冷：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他妈的知道！！！”
我明白，在那一瞬间，我们回去无疑是送死。枪不能用、匕首或许也起不到作用，而那些畜生正在疯狂。没有胜算，只会更惨。
我们……救不了他们……
这是个可悲的事实，现在连我们能做的都只有逃命……
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
就是因为明白，才更加心痛。
大家都沉默下去，我们同样不敢回头，不敢去听，不敢想象。
我们只有僵硬地往前漂，只有那刺眼的冰冷水流提醒着我们。又拐过一道弯，前面隐约座有几块石柱顶起来的石桥，其余的看不太清，大概有一人多高。这无疑可以救我们的命，但是我却没有多少感觉了。
就像是在毒蛇旁，总会有解毒草。不过前提是，你要先经历了毒蛇。我们终于遇到一个可以落脚上去的地方，后方的董卯书却又是一声大吼:“……快跑……鱼…鱼群追上来了！！”
或许是他一直提防着，所以在后面的战友中，也就他一个人注意着水里。
一句话，是雪上加霜，总是也轮到我们了啊。
鱼群已经追了上来，那就意味着……
我的关注点显然是偏了，除了我们的安危，最开始被攻击的那些战友们估计全部都已经……
眦角干裂，越来越接近石桥，越来越接近死亡的威胁。
董卯书还喊着“快跑”呢，就我们这个样子，还能跑到哪去？
细嗓子似乎反应了过来，他哑着嗓子乱叫，一只手摇晃着刘夺。他俩的位置正好会先碰上石块，必须要有个准备。强子也是勉强打起精神，老王更是神色凝重。可能也只有我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董卯书应该也看见了石桥，他的声音一直在洞里回响。
鱼群与我们的距离更小了，我都可以听到水花拍打的声音，而好不容易淡化的血腥味又涌了过来。
“停下停下！”
“快上去呀咯！”
“砰”
他们的手都把住石块，然后脱离开背包就往上爬，由水冲刷，那些石头应该是很滑的，也只有他们的求生意志极其强烈才会勉强攀上去一些。
就在细嗓子第一个抱住最上面的石块的同时，董卯书那一边的人也开始去攀爬石桥底下的另一堆大石块，但是随之而来的鱼群，已经张开嘴了。
“啊！”
董卯书那边的人毕竟还是离鱼群更近一点，所以先一步有人被咬。
惨叫与血腥味再一次出现在咫尺，其他人都拼了命的往石块上爬，那些黑色的鱼一下就扑向了不远处。没有半分钟的时间，啃噬的声音消失，浮出这水流上只剩下带着血的白骨。
不知道是还有人被咬，或是场面惊恐震魂，吼叫声又形成了回音。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了挪动身子。
“潘哥！！”
我条件反射地看向声源，董卯书真是个聪明的人，他把随身的匕首使劲插在石块中间，蹬着那东西早已爬上了石桥，现在瞪着我，根本没看水下的残烈。刘湖水也差不多要扣住石桥，只不过一时间没了动作。
而我们这里，因为细嗓子在上面帮忙，老王也插了一把匕首上去，所以刘夺已经安全了，李乐也送上去一半。
接下来只要强子和老王离开河水就可以了，那么……
“班长！！！”
对于我此时的失神，强子就差一巴掌拍过来，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却和老王合力把我推到了石块前，“班长！你必须活下去！”
“喂……强子……你们他妈的在干什么？！”
我不得不回过神来，因为石桥上下的这几个人正在一起把我往上弄！
细嗓子抓着我的胳膊，老王和强子托着我的腿，因为身子几乎僵硬，我根本挣扎不得。
他们都没有回答，沉默着……这是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而且，那强烈的不安又充斥进闹海，我瞪着强子，难以置信:
“强子……你丫别做傻事啊……快松开我！你他妈的连……”
“你丫闭嘴吧姓潘的！爷爷的肉可不是那么好咬的！”
强子的声音压过所有嘈杂，使我愣怔……
我想说“命令”，但他已不再叫我班长，这样就可以不再“听话”……
我的脑袋隐约开始疼痛，我哑着嗓子想要喊他，却发不出声音。
在另一边，除了董卯书和刘湖水以外，其他人基本都成为了鱼群的饲料。老王用肩膀把我顶上，然后自己也把住石块，他一直在打滑，撑到现在，老王也没有什么力气了。我被拽到石桥上，只能趴在边缘探出头。
上来啊……
都他妈的上来啊……
我的嗓子只有“啊啊”断续的沙哑。
其他人的死活我真的可以不顾忌了，但是他们绝对不能放弃……
我忍着脑袋的疼痛艰难的伸出一只手，勾住老王的手指，细嗓子他们喘了一口气又过来帮忙。
那一边有将近十个人，现在还剩一个半死不活地被鱼扑着，我们就是在跟死神争分夺秒。
强子在底下撩起水抹了把脸，然后拍了拍老王，他俩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交流了什么，老王把一只脚踩到了强子一直趴着的几个背包上，而后者却翻身完全到了水里。
把几套装备抬离水面，强子拼上了全身的力气，老王使劲儿一蹬，借着六个人的拉扯一下就落到了匕首上，他再爬上来就没问题了。最后还有强子。
我伸出另一只手，接到的却是装备上的带子。
水中最后的生者正在举起我们系在一起的装备，他的面容被阴影挡住，但是声音异常清晰：
“你们需要这些东西……别落了……”
“强子，你丫先上来……”
“对不起了啊班长……我这肚子已经裂口了，其实也被那蛇咬了一口……当时没发作现在也到时候了。你别怪我啊……”
老王刚刚爬上石桥就红肿着双眼从我手里接过装备的带子，但是却不再往下看。我垂着手，知道他并不是在骗我，他踩水的地方泛着红色的水花，脸上尽是死尸般的颜色，腹部的伤口要比看起来的样子严重的多。
“强子……你上来再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我确认，脸上滚烫的是眼泪。
是止不住的眼泪……
那些黑鱼顺着血腥味儿从旁边的死人边上游过来，强子可能想笑一笑，但他布满青斑的脸已是无法扯出笑容：
“我已经知足了……潘哥……谢谢你啊……”
随即停止动作，强子的身体渐渐再随水流越飘越沉，一群黑鱼也如蜂拥一般围上，我爬在石桥上转身想要看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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