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卯书的话我还没反应过来:
“小董,你说什么?”
战友们……都是被她们害死的?
喂……
“潘哥!”董卯书哭了。
他被绑着作为祭品的时候我没见他哭,战友们死的时候我没见他哭,我们没有退路的时候我没见他哭……
他很坚强,他虽然年龄比我小但是他很坚强。他一度成为我们队伍中的支柱,他谨慎着,忍耐着,我忽然间非常后悔自己刚刚产生的念头。我把董卯书当亲弟弟看待,可明显把他逼成这样的是我。
看着董卯书的眼泪,我的手颤抖地有些不知所措,我就这么愣愣地听他开口告诉我他一直瞒着的事情,他用令我心痛的声音说出了我无法接受的一些事实:
“潘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潘哥,你还记得我们在那个‘沙滩’上的时候吗?你们休息了之后她过来找我……让我跟他们走……我没同意……潘哥,我没同意……她们知道那水里有蠃鱼!潘哥,她们知道那水里有蠃鱼,咳咳……是她们先在水里清洗伤口才把蠃鱼引过来的……她们不往水里走是因为知道下水会死!她们什么都没说……她们一直想杀了我们!
“怪我……我应该早点发现的……不然强子哥也不会……潘哥……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咳咳……还有……还有之前在石室,她们一直就想杀了我们!那蛇和老鼠都是被她们放出来的……她们知道这里的机关,她们知道这里都有什么……如果不去攻击那些蛇的话……她们是故意的,她们都知道……潘哥,你不能再被她们骗了……
“不能放过她们,潘哥……她们都该死,她们都该死!咳咳……”
董卯书被自己呛到,一个劲儿地咳嗽起来,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还是小孩儿,这一下哭起来就没完了。
而我看着他,整个头都是懵的。他说的我都听清楚了,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艹
这些会缩骨的女人不走水路是因为知道水里有蠃鱼。
而且蠃鱼还是她们先招来的。
她们一直都想害死我们。
不仅如此,从在石室偶遇,不,在最开始运送军需的时候她们就想要杀死我们了。
石室的机关是她们故意触发的。
她们知道这里的大部分机关。
是她们害死的战友。
是她们害死的强子。
艹他妈的。
我的脑仁突突的疼,像是要爆炸了。
这女人刚刚还让我救她一命。
她还让我救她一命。
救她一命!!!???
我一转身就看见这女人已经退到了阶梯最边上,我照着她的脑袋疯狂的开枪。只有第一颗子弹打中,其余的都是空响。我浑然不觉,看她身子向前倒下疯了一般扑了上去。
我的脑袋又开始剧烈的疼痛,可我根本停不下来用枪杆子一下一下地砸着那个女人。
眼前一片血红,头在疼,腿也疼,手也疼。
过去的画面重新砸向我,蛇、老鼠、尸体、战友、水、红色、强子……
一瞬间所有的叫嚣,那种寒冷,那种愤怒的爆发完全停不下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又是怎么停下来的,等我眼前模糊的水雾过后,我才看清扔手榴弹的女人在我面前血肉模糊,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还想继续砸,但是手却没力气抬起来了。枪都砸变了形,基本上已经脱手。五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我旁边拉着我,把我往后拖了几步。我渐渐能够听到低低的抽泣,但是整个人还是无法做出过多的反应。五头儿他一句话都没说,不知道叫了谁过来帮助硬把我拖回了死藤后面。一开始我还保持着拿枪砸的姿势挣扎了几下,之后也就放弃了。
被硬拽回死藤后,我还是不甘心,就把手里的枪最后朝扔手榴弹的女人掷了过去。变形的枪砸中尸体之后也就完成了它所有的使命。
我的理智早已不见,我甚至想现在冲下去找到所有女人的尸体暴揍一顿。但是我也异常的清楚,我无法对她们做任何,而且无论我做出什么,战友们死了,就永远不可能回来。
脑袋依旧涨得生疼,我毫不怀疑董卯书的话,那些女人的确了解这里的很多机关,石室里也是首领女人先对蛇开的枪,在地下河边扔手榴弹女人说的那些不明所以的话以及她那么爽快地告诉我她们的目的……我深深地呼吸了很久才从愤怒中抽离,然后扭头去看同样知道了这个真相的剩下的战友们。
刘湖水和李乐哭了,不过现在已经只是抽噎;细嗓子靠着老王,脸上尽是泪痕,他的喉结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显然是又吼过;刘夺和老王还没醒,不过刘夺有转醒的迹象了。
董卯书……他坐在地上捂着脸,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敢去想象他现在是什么模样。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件事的,一路上我很少看到董卯书情绪异常,他又是怎么独自一个人承受的?
愤怒与悲伤过后,我又不自觉升起一阵后怕,我转头看向五头儿,或许因为速度快所以我看到了他那极其复杂的脸。不过随即他的眼圈又泛红,使劲儿拍了拍我。
我又别开脸就看见吕丈感觉像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叹了口气,用一股令人惊悚的力道柔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没心思搭理他,偷瞄了一眼小先生,后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还是缓不过来,但是却很明白,我们真的不能再耽搁了,他们的状态这样不好就更不能在多停留。
再次调整了调整呼吸,我的手可以使上力气了,糊撸了一把脸,才渐渐感觉自己的面部邋遢成了什么样子。
“咳……”
没想到嗓子竟也哑的说不出话,我又呆愣了半分,随即不得不用勉强分辨出吐字的沙哑声音道:“咳……我…们…走…吧……”
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还能说些什么,如何开口,怎么安慰,甚至我都有些不敢面对董卯书。
小先生是个体,吕丈应该也算是个体,剩下的人当中,我相对还是有话语权的。小先生已经等了我们很久了,我们不能再耽搁,我们不能再有耽搁,而且我基本上思考不了别的,我现在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五头儿身上伤比我重,我没让他再搀我径自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到每个人面前一言不发地将他们扶起。期间董卯书恢复意识,但他的清醒已然带不给我太大的欣喜。
这小子还蒙头转向的,他几度张开想要问些什么都被气氛给压制了回去。
我最后才走到董卯书那里,他不再哭了,只是头深深埋下,我使足了劲儿才把他拉扯起来,抱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重复了一遍:“走吧……”
走吧……离开这……
这是我能给予的最大的安慰,我再说不出别的,脑袋里空空如也,也忘了是如何收拾好东西重新面向祭台的。老王被夹起来走,小先生看起来也很理解我们,他安静的带路,而我们则是头也不回地跟上。
向上攀那些阶梯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很久之后那些幻影般的阵痛才离开我的脑子。
我们慢慢接近祭台顶端,这时却不知从何方传出北老的声音:
“闹!版空哄从小哎感,弄啦粗送俩!都哦可蹿比。”
很久没有听到北老的声音了,虽然仍旧听不懂,但是这声音似乎寻不到根源,空旷中察觉不到北老的所在,但是当然,他不可能留在原地。
“别恩特,查,可嘿闹?”
小先生停下脚步,下意识地转向空中回应。
“万昂。”
“恩盖吧呃高?”
“顿格。”
“吕营长,媒介你准备好了吗?”
“在外面了。”
“一会儿注意你的信号。”
“好。”
小先生严肃起来,我们也明白在送出我们的同时,他们还要巩固这里的封印。他们大概是在商量一些步骤,这些对我而言早已渐渐丧失了真实感。我还没见到最后的棺椁,不过出口在那边,依然不能放松任何警惕。
而在北老发出声音的几乎下一秒,从我们身后传来几声巨响,我们闻声不自觉到回头,而后就看见已经看不出模样的十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追了上来。
时间到了。
不知道他在与小先生交手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整个人扭曲了大半身上全是干涸的血迹,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种可怖的姿势以及诡异的模样让人一眼就能判断出他,何况还拄着那根棍子神色狰狞。
我还是有些吃惊,其实真的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活着,他挣脱了小先生对他的限制,这时再对上十爷的眼睛更加令人心悸。
他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都做好防御,只是他却又在一个台阶的距离内停了下来。搞不清他的意图,但是十爷的目光盯着我突然间诡异的笑起来,然后他用无比沙哑的嗓音说出了一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话:
“哈哈哈……九儿……你还在等什么……动手啊!”
我的心里不知为何顿时升起了一股异常强烈的不安,我瞥到小先生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五头儿更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有些许人影遮盖下来,我条件反射一般的回头,一队人,明显的十爷的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只是一个瞬间我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样瞪大了眼睛。
因为站在这队人马最前方的,是我无比熟悉的面孔——
钱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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