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快雪时晴贴

2018-04-15 作者: 夜阑楚魂
第37章:快雪时晴贴

那个人没有年少轻狂的事,只不过赵阑没有想到。Www.Pinwenba.Com 吧亭主王羲之居然为了纪念此事,将自己的这段记忆融入了炼制的飞剑之中。

现在的亭主孑然一身,也没哟听张侯说起他的道侣的事。想必之前嫁给他的那位女修士,现在早已经被千年的漫长时光所消磨掉了吧。

看着赵阑一脸了然的神情,亭主王羲之就明白了赵阑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年少时的这件被一时间传为美谈的事。

“想必赵阑你一定听张侯讲过了东床的典故吧。”亭主王羲之面带微笑地说道:“人年轻的时候,做点年少轻狂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要让自己老了之后,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做的事情,而不感到一丝的悔恨。”

这就是亭主王羲之用自己的年少时候的经验告诉赵阑,一些人生的道理。

这些平常的大道理,在亭主王羲之的切身经验的解说下,让赵阑听得是无比的平易近人。

不待赵阑过多的时间来回味这个与亭主王羲之手提的东床剑的故事,亭主转过身,将自己手中购得东床剑挂在了墙上。

赵阑看到亭主从左边的那副字上取出了另一柄长剑的时候,他立刻就拔出了自己手中的长钧剑。

果然和赵阑自己所猜的一样,亭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了又一道剑气。

这是一道剑意厚重的剑气,好在亭主这次还只是抱着想让赵阑感受一下自己的这道剑气的想法。所以这道剑气虽然让赵阑一连退后了好几步,但好歹最后还是挡下来了。

亭主看到赵阑依然接下来了这道剑气,他就侧过身,让赵阑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那副字。

以赵阑的眼力,自然轻轻松松地就看到了这幅字写得是什么。

“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

赵阑读出了这字后,当年在青木观藏书阁饱读诗书的赵阑自然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幅字说的是:”。

王羲之拜上:一场快雪过后,天气放晴,这真是佳妙。想必你一定安好。(与大成殿谈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心里感到有点郁结,不想详细说那件事了。王羲之拜上,山阴张侯亲启。”

赵阑指着这篇快雪时晴帖的最后一行道:“这最后五个字好像不是亭主您写的吧。”

亭主的笔法是前面的那种笔力透纸、入木三分的类型。而后面的这五个字,虽然也给人一种遒劲的感觉,但是遒劲之余,还多了三分疲懒之意。

这应该是张侯的笔迹!

这种感觉只有和张侯接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才会能一眼就断定这就是张侯的笔迹。

亭主王羲之收回了刚刚拔出来的长剑,他骄傲地说道:“这篇《快雪时晴帖》虽短短二十余字,却显其和谐中妙合造化的意境,于行书中带有楷书笔意。前后两次“顿首”作连笔草书,第二行“果为”也作连笔。此书以圆笔藏锋为主,神态自如,从容不迫,起笔收笔,转换提按,似山蕴玉,虽不外耀锋芒而精神内涵,骨力中藏,识者有“圆劲古雅,意致优闲逸裕,味之深不可测”之评。而其平和简静,从容中道而以韵胜的书风已成为百年之后儒家修士所书的特色。”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些都只是书法上对于这幅字的考究,其实他对于我来说,最大的意义还是在于这幅字见证了我和张侯之间的深厚友谊。”

在亭主王羲之接下来的叙述中,原来当年在他和张侯还有张旭三人重建书院的过程中。三人各有分工,其中王羲之主要是主持外交工作。

这幅字写之前,王羲之为了获得大成殿的支援,不远万里从自己的书院跑到了大成殿。

当时的大成殿正为了一天数十家书院的支援请求而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精力抽出手来理会王羲之他们书院的求援。

所以谈了一天跑回来的王羲之,心中对于大成殿这种爱理不理的行为感到十分气愤。当时已经成为好友的张侯特意放下手中的事,陪着王羲之聊了大半夜。

后来王羲之第二天回想起这件事,看着窗外已经银装素裹的小山头,于是就写下了这篇《快雪时晴帖》。

而王羲之手中的这柄飞剑的名字,自然就呼之而出了。

“快雪时晴,这就是我手中的这柄飞剑的名字。”王羲之眼神中充满珍惜之意地看着长剑说道:“快雪时晴剑虽然在威力上甚至不如之前的那柄东床剑,但是它对于我和张侯二人的意义重大。在炼制过程中,我们两人没人都逼出了一滴心血投入了快雪时晴剑中。所以这柄法宝不但我一人可以使用,张侯拿到之后也可以使用。我们二人中间任意一人配带了这柄剑,对方就算是身在千里之外也可以知道他的方位。”

“这真是一柄情义之剑。”赵阑看了看亭主王羲之手中的长剑,又看了看他背后的那件字,由衷地赞叹道:“亭主您和张先生两人真是情义比天高啊。”

王羲之听了这话,反倒无厘头地说了一句,“可惜当年没能就出他,否则今日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在这兰亭,那日子该得有多快活!”

这个他应该指的是自己手中的这柄长钧剑的前任主人,和王羲之、张侯都是并肩作战的好兄弟的张旭。

赵阑还没有来得及细问他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亭主王羲之就转过身,将手中的快雪时晴剑挂回了原位。

这次亭主取下了那三柄剑中的最后一柄,不过这次,亭主倒没有再发出剑气让赵阑尝试了。

因为他手中的这柄剑,竟然让经历了两三次生死的赵阑,都有了一种寒冷的感觉。

这是发自内心的寒冷,多感受这还未出鞘的剑意瞬,赵阑觉得自己就有种呼吸不顺、动作不畅的感觉。

这是柄可怕的剑,赵阑第一眼对它就下了个严酷的定义。

亭主缓缓地读着这幅字道:“十一月廿七日羲之报:得十四、十八日二书,知问为慰。寒切,比各佳不?念忧劳,久悬情。吾食至少,劣劣!力因谢司马书,不具。羲之报。这是我最近才写的《寒切帖》,你可知道其中的意思。”

赵阑自然知道,不过他还是等着亭主王羲之自己说出来。

“十一月二十七日王羲之答:得到你的十四、十八日两封来信,为你的问候感到欣慰。天气寒冷日深,近来各位都可好?心内忧伤辛劳,长久挂念悬心。我服食很少,这对于身体不是很好。费力回应谢司马书,不再多叙。羲之答。”

讲完了这张帖子的含义,王羲之接着又从书法的角度来解释这张《寒切帖》。

“这张《寒切帖》丰润灵和,笔势流畅,体态圆丽,其韵致颇近于一位前辈陆机的《平复帖》,但是我的《寒切帖》和他的《平复帖》最大的区别在于,我的《寒切帖》笔法流利丰润,而陆机前辈的《平复帖》则沉朴苍浑,明显有章草的遗意。”

亭主王羲之是个酷爱书法之人,一讲到自己这件最得意的字,大有刹不住车地介绍他的书法内涵之意,“《寒切帖》具有章草古意。章草,因趋急而将隶书快写,后草式渐趋规范,成为一种独立的字体与书体。我善隶书,所以旧体章学得心应手,这一点你可以从我的《姨母帖》、《初月帖》及《寒切帖》等的一些用笔与结体可以窥见。所以我的草书时呈旧中见新或新中带旧的风格,两种风格交融默契。《寒切帖》为我最近所作,千年的书法浸润,已经让我对今草新体的书写已娴熟。但作品中的章草书风,可视为尝试与探索。作为一位知旧而能新的书家,在新法变革以后从旧的体式中再发掘出新鲜的因素,或者将旧式改新,成为一种处于新旧交融的形式。这种实践也是创新的一种手法。《寒切帖》的新意,正在于我将章草进行了再创造,或在新体中间入章草的笔意,使新体不失古意。”

不用多说,赵阑自然也知道了这柄让自己感到可怕的剑,名字就叫寒切。

一口气介绍完了自己的这卷得意之作的书法内涵,王羲之长嘘一口气。一口气吐完,他手中的寒切剑业已拔出。

这时候,赵阑心中的寒意愈来愈凝重了。他现在感觉到自己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即将在空气中凝成冰柱一样。

寒意,冰冷的寒意。

寒切在王羲之的手中,只是简简单单地划出了几个漂亮的剑花。站在十五步之远的赵阑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正将他的咽喉紧紧地扼住,任凭赵阑再怎么用神识,都无法突破这寒切剑的剑意构造的死亡牢笼。

这还只是剑意,若是亭主针对他一人全力施展开,那想必现在他已经死了。

由此可见,亭主现在的剑法造诣已经到了多高的地步。放眼三界,恐怕也没有多少非剑修的修士敢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可以凭借剑意无意中就杀人吧。

直到今晚,赵阑才认识到了。这个平日里一向以儒雅风范站在自己面前的亭主,居然有着如此强大的实力!

就在亭主王羲之开口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张侯怀揣他的那只毛笔大步走了进来。

他话语中透着喜悦地说道:“亭主,据我用浑天仪推断,半个时辰之后,就会有一场空间风暴在这附近爆发!”

赵阑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地请求道:“机不可失,亭主,不如就将出击时间选在今日吧。”

亭主见状,于是将自己手中的寒切剑收了起来。

“赵阑!”

“在!”

“你速速回去集结所有长钧小队的成员,带上给养装备,一炷香之后在浑天台集合!”

“张侯!”

“在!”

“你速去浑天台,准备浑天仪!”

一连串有条不紊的号令,很快将长钧小队出击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

可是就在赵阑离开这间书房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亭主说了一句话。

“未来,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是啊,这千年浩劫的应劫之人,就是像赵阑这一辈的年轻人了。

从今天早晨开始,所有人就觉得自己训练的强度已经达到了出去作战的要求,所以就让赵阑前去亭主那儿,请求亭主批准他们长钧小队出击。

今天一整天,他们长钧小队所有人都将自己的行李准备好了——每人腰上挂了两个普通型号的储物袋(每个普通型号的储物袋拥有一丈见方的储物空间。),身上穿上了儒门秘制的百川软甲(这是一件水行属性的软甲,品级是地阶上品,穿着轻便,丝毫不阻碍行动。),当然在外面还披上了一件足以将整个人都遮盖住的黑色长袍,头上还戴上一顶黑色斗笠。

茅山上界多鬼修,鬼修喜好黑色或是灰色这类暗色,所以赵阑他们所采用的装束,丝毫不会引起茅山本土修士的怀疑。

待命了一整天的长钧小队成员们,在听到了他们的队长赵阑一声“出发”的命令后,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排好了队形。

待他们来到浑天台,他们才发现今晚的浑天台,和往日所见到的浑天台有很大的不同。

以前在他们面前摆放的巨大铜球状的浑天仪已经完全展开,露出了他一直潜藏在黑暗中的真面目。

浑天仪是浑仪和浑象的总称。浑天仪本身就是儒门从自己当年在俗世中看到凡人用来观星的仪器中得到的灵感,才炼制出来的法宝。

所以实际上,赵阑他们现在所看到的浑天仪,就和俗世中凡人们所用的观星仪器外形上是一模一样。

这种体积巨大还不能收纳入丹田之中的法宝,它的作用也非常单一,仅仅只能用于对天象的推测。

不要小看这个功能,因为修士们人人讳莫如深的天机的一部分,就是通天象来反应的。

通过浑天仪的推算,就可以算出有关的天机。

包括张侯所算出的空间风暴,就是借助浑天仪强大的运算之力才的得出的。

精于术数的修士,不借助浑天仪照样可以推算出这场空间风暴。但重要的是时间和神识,张侯使用浑天仪,为自己节约了大半的用来消耗于繁杂的推算中的神识。而且在时间上,张侯得出结果所用的时间,比其他用自己的术数神通的时间,绝对要少上一半以上。

在俗世中,浑仪是测量天体球面坐标的一种仪器,而浑象是用来演示天象的仪表。

浑仪模仿肉眼所见的天球形状,把仪器制成多个同心圆环,整体看犹如一个圆球,然后通过可绕中心旋转的窥管观测天体。

浑象的构造是一个大圆球上刻画或镶嵌星宿、赤道、黄道、恒稳圈、恒显圈等各种重要图案,。浑象又有两种形式,一种形式是在天球外围---地平圈,以象征地。天球转动时,球内的地仍然不动。

三界纵然各有不同,但是三界的天空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就是为何浑象上只需要刻上一种星图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的浑天仪,不是俗世的能工巧匠所打造的那种,而是儒门的修士们采集大量的天材地宝精心炼制而成。

所以现在一直放置在浑天台上的这架法宝,只需要修士将神识探入其中,就可以自动地为其计算所需要计算的天象。

儒门之巧,竟至如斯!

赵阑等十二人各自按照自己的小组站成一行,清一色的黑色长袍,清一色的黑色斗笠。这支由黑色覆盖的精英小队,在经过了一个半月的短暂而又残酷的集中训练后,迎来了它出世的一天。

在这一个半月的短暂时光里,虽然由于兰亭同外界的隔阂导致他们不知道外界的千年浩劫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他们心中明白,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师门、自己的亲友,一定在承受着战火带来的无尽折磨。

他们必须出动,必须给那些隐藏在黑暗幕后的谋划者们以血的回报!

此时的“夜空”,居然罕见地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兰亭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这里的夜空也是被模拟出来,和三界一样的。但是现在赵阑他们所看到的夜空,却好像是一块透明的玻璃一般,让他们可以轻易地看到外面茅山上界的夜色。

一左一右站在浑天仪两边的亭主王羲之和张侯相互看了看,张侯率先开口说道:“亭主,还有两柱香的时间,这片空域的空间风暴就会完全展开。”

空域?从张侯对亭主王羲之的提醒中,赵阑总算明白了。原来自己所处的兰亭断界,居然是一直存在在空中。

真是个大胆的做法,这大半截阴山化为的茅山,已经被三茅神殿经营了千万年。这样若是贸然将兰亭断界放在地下或是地面上,就会有很大的可能性被暴露出来。

放在空中,就能够大大地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小心谨慎的行事方式,估计这也是兰亭数千年来,一直潜伏在茅山上界而不被发现的原因之一吧。

亭主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伸出右手,好像是在感受夜风的风向一样停在半空中。

但是赵阑知道,亭主伸出的这只手,实质上是在感受周围的空间之力的流动。

张侯和亭主制定的突破方案,赵阑早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从断界突出到茅山上界的时候,由于人数众多,所以一定会在那一刹那,引发出剧烈的空间波动。

这样的话,防守严密的茅山上界之人,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腹地所出现的异向。

这样打草惊蛇的结果,显然不是兰亭中人所想要的。

所以亭主和张侯他们两人的打算就是借助这次意外的空间风暴的遮掩,从而将赵阑他们长钧小队越界时候引发的空间波动遮盖过去。

只要将时间算得恰到好处,就可以浑然天成地将长钧小队十二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入茅山腹地。

“张侯,开始!”

高举着右手的亭主猛地将手放下,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他的身上爆发出来。听到了王羲之开始号令的张侯也从怀中掏出了那只毛笔。

那只曾经在白骨断界救过赵阑一命的毛笔,这次没有变化成巨大的形状。单单一支小巧玲珑的毛笔,在张侯手中却放出了威慑人心的威能。

两名儒门高手的真气合在一起,就成了一道气势磅礴的剑气。

而与此同时,兰亭外面的茅山上界的夜空中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无数有形的空间乱流在璀璨的夜空中突然出现,原本是安静和谐的夜晚顿时被一股自然而然地杀气所笼盖。利刃般的空间乱流似乎要将整个夜空都要割开来一样,夜空中的云朵。偶尔飞过的倒霉鸟儿,都被这霸道的空间乱流割成粉末。

要是不用神识探查,光是肉眼看去,这美丽的夜空干净的令人窒息。

可是当修士用神识一探出,就知道了这暗布杀机的夜空的可怕之处。无论是无形的神识,还是坚硬的法器。一旦放到这夜空中,都会被绞成粉碎。

亭主和张侯的联手,不是为了将他们送出兰亭,而是为了帮他们在外面密布的空间风暴中打开一道安全的通道。

不然就算将他们十二个人的实力加在一起,也很难在这个道门的真人们都避退三舍的空间风暴中找出一条生路。

“轰!”

张侯的真气在前,亭主王羲之的真气在后,两人联手的真气从兰亭轰出。这道强横无比的真气将外面无形的空间风暴轰出了一道有形的通道。

就是现在。

赵阑一马当先,淡绿色的遁光化作一道长虹,飞出了兰亭。后面十一道颜色各异的遁光连在后面,先后也飞出了兰亭。

他们十二人顺着亭主和张侯打出的通道,平安地飞出了这片被空间风暴笼罩的空域。

赵阑率领的第一小组飞在整支队伍的前面,赵阑大声喝道:“真正的战场已经展开,我们长钧小队一定要劈出我们的第一剑。这一剑,一定要劈到茅山上界的痛处!”

所有人大喝道:“是!队长!”

脚踩飞剑,飞行在赵阑右侧的沈子扬看了赵阑一眼,他的心中浮现起赵阑那晚在郁孤台上对他们说的话。

“如果我们今天还不献出自己的热血与青春的话,那样活着,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我们每个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保卫我们的上界,保卫生我们养我们的——母亲!”

一行人向着西北方向飞行了不知有多久,终于才离开了灰色的丛林,看到了茅山那独特的黝黑山脉。

赵阑打量了一下下面的地形,然后对着跟在后面的队员说道:“好了,现在咱们已经飞出了山阴的丛林了。权且找个地方休息下吧。”

后面的队员轰然应诺。“是!”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丛林边缘的一棵大树。所有人收起自己的遁光或是脚踩的法器,降落到了这棵亭亭如盖的大树之上。

赵阑扫视这一张张因为长途跋涉而风尘仆仆的面孔,他们中间有很多人在来到兰亭之初,还没有达到入室,斗法时候的手段也都略显稚嫩。

但是在这一个半月的高强度训练下,赵阑的这些队友们正以瞩目的姿态成长着。

全队十二人,人人都达到了筑基期的实力。在张侯这个“老教官”的训练下,他们用一个月的时间,强行消化了以前的探子们用一年多的时间才接受的课程。

再加上半个月的强化训练和战术配合演练,现在的长钧小队,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赵阑对于这支队伍的攻防能力和渗透能力,也有着足够的信心!

信心不但基于自己这支队伍的实力上,更多的还是在赵阑对于茅山上界所做的功课上。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是对敌人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那还打什么胜仗?

在那一个半月的时间里,赵阑获得亭主的允许,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非儒门身份进入浑天台的修士。

前面也说过,浑天台分为两个部分。台上是放置大型术数法宝——浑天仪的位置。台下则是专门用来存放历年情报的文库。

赵阑进去的,自然是浑天台的下面了。

书山文海,这就是赵阑第一眼看到浑天台下面的文库的感觉。

一眼望不到头的书架上,摆满了各色玉简。一只只儒门炼制的机关傀儡在书架之间穿梭,将情报玉简排列好。

这里就是整个兰亭最重要的地方,存放有数千年来,众多效力于兰亭的探子们递交上来的情报。

这正好让几乎是一无所知的赵阑,对茅山上界有个全面而彻底的认识。

赵阑在训练的空余时间里,全部泡到了这里。

四十多天的时间,对于这里的浩瀚玉简海洋,实在是太短了。

但赵阑还是坚持着,将张侯为了帮助他特意给他整理出来的玉简看完了。消化完了这堆小山一般的玉简,让赵阑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不过所获得的情报,让赵阑制定以后的作战计划更加得心应手。

现在的茅山已经远非赵阑从青木观的藏书阁中所得到的那些老旧情报中所说的那样,现在的茅山已经被这一代三茅真君变成了一架战争的机器。

光是从两点就可以看出这种改变,一是茅山对于修炼境界称呼的一项改革。

以前由于鬼修只是一个很小的修炼流派,所以其修炼体制大多照搬当初影响力最大的道门,境界都是和道门差不多,按照练气、筑基等从下到上依次命名。

不过现在,随着茅山上界的强大,鬼修整体的野心也逐渐变大。

现在的鬼修修炼境界称呼也随之被改变了。以前的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和分神也变成了现在的阴卒、阴尉、阴校、阴将和阴帅。

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改革,对于外界的修士来说,没什么两样,就是将大脑中原先的概念换个标签贴上去就是。但对于茅山上界里面的鬼修来说,这就是他们鬼修一流要和佛道儒这三家大流派比肩的象征了。

此举更加激励了茅山上界的鬼修们的野心。

二是茅山现在的军镇制度。

军镇就是茅山对于生产和军事的一个大的集合体,每一个军镇都是由两部分组成。

军事部门被按照镇、屯、庄三级从上而下划分,生产部门则是按照市、集两级从上到下划分。

每一位茅山上界的鬼修,都被硬性地分到了各个军镇的军事部门或是生产部门。这样的划分,将整个茅山上界有机地组成了一个整体。

试想一下,一个数以千万计的鬼修团体。被人为地划分成数个作战单元。每一个作战单元都好像一个个精密的零件,为茅山这架战争机器卯足了干劲。

现在的茅山人口扩张厉害,就连这山阳和山阴交界的地区,居然都被茅山的上层们安置了一个中等大小的军镇。

这种星罗棋布的军镇布局,赵阑早在兰亭的时候,就已经和张侯讨论过了。

首先自然是要派出第二小组前去探查一番,一般来说,对于这种军事为主生产为辅的军事堡垒,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建造者在修筑之初,不可能不想到会有外敌入侵,所以这种军镇的布局一定据有严密的防御外敌的功能。

要是从外部强攻,看着那一堵堵坚硬的墙壁,赵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即使这里离山阴的丛林很近,但是也不一定可以保证这十二个人完好无缺地退回这里。

赵阑早就和所有的队员都讨论过了,这第一次出击,必须要打个漂亮仗。第一剑一定要砍到敌人的痛处!

不多时,第二小组的人都安然回来了。

领头的组长应建国抱拳行了个俗世的军礼——这也是赵阑在当初集训的时候对全体队员所规定的,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抱拳行军礼也是规范长钧小队气质的一个好方法!

“回禀队长。”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直起了腰,汇报道:“前面的那个军镇名叫第九军镇,最靠近我们的是一处集,名叫杨柳集。”

不用应建国补充汇报,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集的资料。

集是茅山上界军镇制度中生产单元最低的一级,它的作用很单一。要么就是作为商用的交易场所,要么就是单独生产或种植某种修炼材料。

在茅山上界的军镇制度的规定中,为了确保重要的生产单元的安全,一个集中最高的统帅必须是阴校,也就是一名结成金丹的修士。

而相对于军事单元中拥有同样级别统帅的屯来说,集中的军事力量要弱了不小,只有后者的三分之一左右。

但这并不代表茅山上界的高层们一味地信赖一名阴校的力量能够完全确保一个集的安全,在集的边上,最多百里的距离之内,一定会错落地分布着两到三个以上的军庄。

所以细细侦查了一番才退回来的应建国接下来汇报的就是这个杨柳集周边的情况了。

“这杨柳集方圆三十里,里面都是一些法器的作坊。周边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分布着一大一小两个军庄。规模稍大一点的那一个距离杨柳集恰好百里,而小的那一个却只有三十里。”

听着应建国的回报,赵阑下意识地说道:“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要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而且必须要阻挡住近一点的那个军庄。”

“是的,队长。”应建国接着说道:“从规模上看,这个杨柳集虽然防守较为森严,但是可能是由于其中炼制的都是一些低级的法器,所以在战略地位上并没有引起这个第九军镇的重视。从气息上粗略判断,杨柳集本身的的防御力量也就在两百多个阴卒和七八个阴尉。那个小一点的军庄大概也就一名阴尉带着三四十个阴卒。”

“大一点的那个呢?”

问这话的是第二小组的组长——江升,一名个子矮小的儒门弟子。

不要看他个子矮小,但是他的刺杀和潜行能力的确在儒门弟子中独树一帜,赵阑估计就算是干了百年的刺客也不一定有他这样恐怖的实力。所以在集训的时候,江升自然而然就被任命为专司刺杀的第二小组组长。

“大一点的那个最多也就两三个阴尉在加上一两百个阴卒吧,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这次抢在应建国开口前说话的是第四小组的组长——邓杰。

这是个性格开朗的小胖墩,不要看他的体型,他的统筹规划能力可一点也不差,遁法在十一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特别是他那“多面手”的身份,无论是修补法器还是炼制丹药,这个身高不高的小胖子可是样样都拿手地很。

赵阑及时地将话题拉回了正规,“先不要妄自猜测,让建国组长汇报完!”

应建国接着回答江升的问题道:“大的那个距离有点远,我担心耽误了进攻的时间,所以也只是简单地用神识探测了一下。发现这个大的军庄似乎临时接到了什么任务,那里面只有一名实力不强的阴尉带着三四十个阴卒驻守。”

赵阑出声问道:“杨柳集的周围,除了这两个军庄以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应建国低下头仔细地思索了下,然后才抬起头来用肯定的语气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听到应建国无比肯定的回答,赵阑直起了身,他拍了怕手道:“那好!此番我们长钧小队的第一剑就此开始!”

“作战目标为杨柳集!”

“第一小组、第三小组和第二小组负责进攻杨柳集,以杨柳集的动静为号令,一旦杨柳集中的那个阴校被第一小组缠住,第二小组转而破坏集中设施。第三小组则转向剿灭剩余目标,第四小组负责应付最近的援兵。”

“初步计划就是这样。所有人做最后一次战前准备!”

“长钧!”

“必胜!”

杨柳集,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

但茅山上界的鬼修们都知道,实质上的杨柳集,根本就配不上这个诗情画意的名字。

尤其是在其中的一名“工人”不知何故跑了出来,从而引发了一场波及整个茅山上界的通缉后,所有的鬼修都或多或少地了解那里是一个怎样的地狱。

作为一个最小的生产单位的集子,杨柳集和其他的集子一样,都是为了茅山上界这座庞大的战争机器生产战争所用的工具。

但鬼修们万万没有想到,杨柳集那里远远不是表面上生产的灵刀、灵剑,而是一种可怕的黑色小石块。

那个遍体鳞伤跑出来的“工人”在临死前用自己的神识向外界告诉了那里生产的一些可怕记忆片段,这才揭开了茅山高层们用杨柳集向他们的反对者们施加的恐怖。

没错,那里所谓的“工人”都是茅山高层的反对者。他们是一群反对军镇制度,反对将鬼修们修炼的天堂变成战争机器的人。

当然还有那些对茅山高层们费尽苦心才制定出来的军镇制度不屑一顾、一心只想自己修炼的鬼修。

在茅山的高层们眼中,这些人就是眼中钉,就是他们带领整个茅山上界称霸三界的阻碍。

所以在恐吓失去了它的效果,并让这些人渐渐有抱成一团的趋势之后。茅山的高层们终于下定了斩草除根的决心,于是一夜之间,身披灰袍的茅山军队蜂拥而出。

多少家庭因为这一夜而家破人亡,多少妻子因为这一夜而哭瞎了双眼,多少孩子因为这一夜变成孤苦伶仃的孤儿。

茅山上界的军镇化也从这一夜正式拉开帷幕。

这批因为立场问题而失去人生自由的鬼修们,原本是要死于茅山高层们的屠刀之下——在那一夜里也有不少人直接被活活打死。但碍于此事波及太大,有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纷纷对于掌权者们血腥不满,这些人出面才让高层们放了一马。

只不过在他们“宽容”的一面后面,还是隐藏着恶毒地用意。

最终,这些人以流放山阴的结局堵住了大众之口,让所有的鬼修都重新投入了军镇的建立中。

但这些人真的是被流放到山阴了吗?

答案在那个“逃走的工人”口中,是否定的。

他们被分批押到山阴和山阳边界的各个军镇中,正好茅山的高层们急需一批这样的“廉价劳动力”来为他们生产一种危险的战略武器。

防止这些人叛乱,也为了减少边界军镇的看守压力,这批“新来工人”被押运之前就做好了特殊安全“处理”。

所有阴尉以及阴尉以上实力的鬼修,全部被刺破丹田,变成了不能修炼的普通人。

阴卒实力的,则被戴上了重达千斤的锁链。

所有的“工人”都不得修炼,一旦发现有从阴卒突破到阴尉的,一律处以极刑。他们每天的吃食都有着严格的配比,只堪堪满足每天的体力活。

那段临死前传递出来的记忆片段,没有提到他们一直制造的黑色小石块是什么,只能从中知道,这个黑色小石块极易爆炸。他们这些“工人”即使是严格按照程序来操作,也会有三成以上的几率被炸成粉碎。

每一天都因为这个黑色的小石块而变得提心吊胆,一千人的队伍,也因为这个毫不起眼的小石块而在一年后锐减九成半之多。

也就是说,凡是在边界军镇中从事这种生产的鬼修,一年的时间后,一千人中最多只有不到五十的人活下来。

就算是敢死队的阵亡比率,也不过如此!

但这一切,正从各个方向包抄杨柳集的赵阑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表面极富隐蔽性和迷惑性地杨柳集,让一向相信自己侦测实力的第二小组组长应建国都别骗了过去。

直到担任突击前锋的赵阑他们摸到了杨柳集外层那高大的防护墙的时候,都还以为他们袭击的只是一个制造灵刀的小集子。

“林灿!”

离百炼钢铁一体浇筑的防护墙只有五步之遥的赵阑回头打了个手势,他左侧的林灿立刻上前三步。

现在离入室中期只有薄薄的一层纸之隔的林灿,他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成剑,一点点在了钢铁墙壁之上。

好似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高大的防护墙上密密麻麻的禁制此起彼伏地被林灿的这一指发动了。

但林灿的动作更快,他的右手保持剑指点在墙上不变,左手以闪电般的速度从腰后拔出了禁神锏。

他的真气如同潮水般涌入了手中的禁神锏中,一圈肉眼可见的蓝色光圈从禁神锏上冒出。

这道蓝色的光圈很快就将防护墙上所有的正在发动的禁制圈了起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这些正在发动的禁制好像失去了动力一般,接二连三地平静了下去。

林灿等了几秒钟,确定所有的禁制都被自己的禁神锏给停住,这才收回了右手。

“好了。”

赵阑往后招了招手,第三小组的两名队员在组长江升的带领下,一个个贴着防护墙爬了上去。

紧跟在后面的自然是主要战力的第一小组,最后面的才是负责扩大战果的第二小组。

邓杰带队的第四小组看到前面三个小组顺利地潜入了杨柳集后,立刻沿着通往那个小一点的庄子道路飞奔而去。

他们的任务就是必须在杨柳集被破坏之前,保证截住最近的援军。

赵阑接着江升爬上防护墙之前,正好进过林灿身边,细心的他看到了林灿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他拍了拍林灿的肩膀,鼓励他说道:“干得不错,接下来的战斗要注意一点了,不要消耗过度。”

“恩。”

林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应了一声就接着赵阑爬上了防护墙。

第一批爬上去的江升小组,早已经干净利落地将防护墙上的十来名阴卒击杀,没有放过一个,也没有让这些习惯了安逸生活的鬼卒哨兵发出警报的声音。

赵阑环视一周,他看着这些鬼卒喉咙或是腰后细细地剑痕,赞赏地对江升说道:“干得不错。”

江升擦了擦手中的短刀,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点了点头。

赵阑站在高处俯视这整个集子,应建国也来到他的身边看着下面的场景。

“队长,这个集子明显地按照炼制灵刀的工序分成了五十个小棚子,每个棚子外面都有着两到三个阴卒看守。而根据我神识的感受,集子的东北角那处小阁楼中,有着五十来个阴卒和五名阴尉,应该是看守军队的军营。”

应建国低沉的声音在赵阑耳边响起,说完江升冷冷地在边上补充了一句,“这些茅山的鬼修,简直是吃了豹子胆,将兵力如此分散。那个有着金丹实力的阴校也不在这里,队长,不如我们直接杀下去吧!”

“不。”眯着眼睛的赵阑举手制止了他们的话,“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小心一点地好。”

说完他转过身去,对着排成一字的八名队员下令道。

“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沈子扬。”

“到!”

“待会儿你用你的祭龙剑气开道,林灿和我随后,目标为那处军营。任务便是全歼驻守军队!”

“是!”

沈子扬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全身的真气开始在神识的引导下突入了地下。林灿也手持禁神锏,一道蓝色的光圈将沈子扬的身形圈住,让他的神识和真气波动不扩散开。

赵阑接着分配任务道:“沈子扬的祭龙剑气一发动,应建国立刻率领第二小组各个攻击小棚子,务必要将这里所有的重要生产设施破坏。”

“是!”应建国出列应了一声,不过他很快又挠了挠头问道:“队长,那些参与生产的鬼修要不要杀掉?”

这一问,将赵阑也问住了。

一开始他们计划中的首要攻击目标是设防严密的军事设施,这样引起的轰动也大些。但现在他们的目标变成了生产设施,这就牵涉到了居住其中的普通鬼修甚至是凡人的杀与不杀的问题。

儒门一向强调爱民,而道门也从不主张随意杀生,。

赵阑沉默了一会儿,才对应建国吩咐道:“一切以我们队员的生命为主,若是这些从事生产的鬼修有对我们的队员生命或是对整个任务的成败有负面影响,那就不要手软。总之,一切都需要你临机处断。”

应建国点了点头,他带着他的两名队员小心翼翼地进入了下面的杨柳集。

最后,赵阑才将目光投向了沉着脸的江升和他那专司刺杀的小组,“江升,这里的情况让我心中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怀疑邓杰他们那边很有可能遭遇困难,你现在就前去邓杰的第四小组那边,辅助他们阻击援军。”

江升还准备开口,赵阑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口中要说的话,“你的意思我懂,这里最多也就五名筑基期实力的阴尉有点棘手,但我们这边可是六名同样是筑基期实力的修士,怎么可能会输给他们。你快去帮助邓杰那边吧,希望的心中的预感是错误的。”

待到江升三人的身形渐渐消失在远方后,赵阑拔出了腰间的长钧剑。

“杀!”

一声大喝,杨柳庄的地面升起了两条土制巨龙,沈子扬身形一闪,下一瞬就出现在硕大的龙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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