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仇 -灭门横祸(4)

2017-11-06 作者: 木头2017
第8章 -雪仇 -灭门横祸(4)

如此过了两三日,沈田子已从城中返回,将大哥沈渊子的书信交到祖父沈警手上。沈警看过,略松了口气,回头对大家说:“事情还算顺利,全仗王叔帮忙,敬深已经卖掉一处田产,更把车马行具也都准备好了,说是明日早上寅时带车过来接我们走。”

众人一听,终于放心。沈母问道:“老三,老二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沈田子道:“二哥说是还有点事要办,就让我自己先回来,他明天一早和大哥一起过来。”

沈母听到这才放心。沈警又和众人商议了一会,便让大家各自回房准备。而沈虔子则又拉着三哥四哥一起到院内比划去了。

三人练了一会,沈田子道:“这地方太小了,施展不开,不如我们去外面找个宽敞地方再耍。”

沈虔子听到,忙举双手赞成道:“好好好,我也要去。”

沈林子却觉着不妥,不愿出去,沈田子和沈虔子拉他不动,二人便自己出了道观,来到后山,寻着林中挺大一片空地,弟兄俩便在这里又练了起来。

兄弟两个一起斗的起劲,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已经到了饭点还不自觉,沈田子正在指点沈虔子,忽然似听到了什么,便对沈虔子做了个手势,低声道:“嘘,别出声,附近好像有人!”

沈虔子闻言立刻住手,也竖起耳朵,却没听到什么人声,便道:“哥哥莫不是听错了,哪有什么人声,或是什么野兔野鹿之类的活物?”

沈田子摇摇头,道:“我听着不像,倒似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便在此时,二人听到一句人声:“你们果然还在这里,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贪玩,也不回去吃饭,害得阿母和我到处寻找你们。”回头看时,却是沈林子。

沈林子上前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耍,也不怕被人看到。”

沈田子道:“兄弟,这里如此深山野岭,又这么晚了,哪里还会有人。”

沈虔子也在一旁嬉皮笑脸道:“就是,三哥说的是。”又转头对沈田子道:“你刚才听到有人说话是四哥在找我们吧,就会自己吓自己。”

沈田子拍了下沈林子的背,道:“就是,刚才差点被你吓到。”

不料那沈林子听到脸色却是一沉,低声道:“你们什么时候听见有人说话的?”

沈田子闻言一愣,答道:“就是刚才啊。”说罢看看沈林子,只见他面色凝重,微微摇了摇头,顿时醒悟,也放低了声音,又问道:“你刚才没有出声?”

见沈林子点头,沈田子沉默了一会,又道:“或是附近砍柴采药之人也不一定。”

沈林子道:“不可大意,我们还是速速回去为好。”

“嗯。”沈田子一点头,对着沈虔子把手指竖起贴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便转身向道观走去。

沈虔子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二人样子,也隐约觉察情况不对,便不多问,只静静的跟在后面走。

三人刚走回前山,沈林子突然停下脚步,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回头道:“你们听,确是有人声,而且听起来人还不少,就在前面道观方向。”

众人于是都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沈田子道:“确实不少,会不会不是道观里的道士们在说话?”

沈林子摇摇头,道:“不是,这声音听着不像,观里多是道童,说话声音不似这样。”

“那也许是什么信徒香客,碰到天黑正好在这借宿也不一定。”沈虔子插嘴道。

“这倒是有些可能,但愿如你所说。”沈林子道,“我们过去一看便知,但还是需要小心些。”

于是三人不再说话,继续默默前行,那人声也渐渐清晰,沈田子又止步听了一会,回头道:“不好,听起来道观那边真的是出事了,这样,你二人在此等待,我先过去看个究竟再说。”

沈林子一把抓住沈田子道:“三哥,你一个人危险,还是我们同去吧。”

沈虔子一听便着急起来,道:“你们别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也要去!”

沈田子听到,回头瞪他一眼,道:“兄弟,现在不是闹着玩的时候,你人还太小,那边真要出了什么事,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反倒会添乱。”

沈虔子听哥哥说他没用,就要争辩,沈林子又上来拍拍他肩膀,道:“你在附近找个地方藏好,切不可随便出来,听到杜鹃叫时,那才是我们过来找你了。”

沈虔子还要说时,见两个哥哥神色凝重,于是不敢出声,只好背过身去用力点了点头。

沈田子和沈林子知他还在生闷气,但此刻哪有时间再去管他,只向他说了声:“兄弟千万藏好,一定小心。”互相对望了一眼,便一起向道观那边去了。

沈虔子听到二人走远,回头看时,已无人影。然而小孩子到底心中不服,寻思自己悄悄跟去他们也不知道,于是不顾兄弟叮嘱,轻手轻脚的就跟了过去。

沈田子兄弟二人别过弟弟,向道观方向行进,也不敢走山路,只拣那树林杂草茂密之处慢慢摸将过去,好一会才走到跟前,前面说话之声也已清晰可闻,更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二人不敢再靠近,便寻了一块大石,藏在后面,正好可以看见道观门口。

而那道观门口,此时已被一群手持火把的兵士团团围住,门口一个领头的官差正在向观内喊话:“叫你们家道长出来,我乃是吴兴太守帐下校尉,奉命前来捉拿长生残党,现在你们已被包围,快叫里面的叛贼速速出来束手就擒,也省的老爷我大动干戈!”

门口的道童哪里见过这般阵势,早吓得跑回去向观主汇报去了。不一会,便见一个老道一路小跑来到门口,一边赔笑一边对那校尉作揖,道:“校尉老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那校尉也不理睬,把头一昂,道:“你这牛鼻子,少跟我来这套。我有消息,你这里有窝藏着朝廷要犯,还不赶快将他们交出来。识相点的话我还能免了你的窝藏钦犯之罪,不然就等着被一起杀头吧!”

老道忙的一边陪笑一边说道:“老爷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贫道这里的道观一向清净,怎么会窝藏朝廷要犯呢,莫不是有什么人要陷害贫道不成。”

校尉斜眼看了眼老道,冷笑一声,道:“你少跟我装糊涂,早有人向我报告,吴兴城的沈家老小可都藏在你这!哼,他家老太爷沈警和你这道观一向关系甚秘,以为我不知道吗?”

老道一听,暗付不妙,那校尉又道:“那沈家的沈穆夫跟随东海孙恩贼寇叛乱,去年十二月二十八已在会稽山阴被擒,当场便被斩了首级送到京城示众去了。如此大逆不道之罪当诛三族,可他的家人一早听说孙恩失败,就都藏起来了,如今有人向官府举报,那沈穆夫的老子、兄弟、儿子全都在你这里躲藏,怎么,你还想抵赖么?”

“什么?父亲他已经被……”沈田子兄弟二人正躲在大石后头偷听,忽然惊闻如此噩耗,不禁呆住。

“这……这不可能!”沈田子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向沈林子道,“你说是吧,老四。”却见他并不做声回答,浑身上下僵住,两眼直直的盯着前面看,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般。

“这怎么可能,贫道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收留朝廷钦犯啊!还请校尉老爷明察。”老道那边仍不承认。

校尉又是一声冷笑,道:“呵呵,明察?是啊,我这趟来就是明察的,来人哪,给我搜!”

那老道一听要搜他道观,顿时着慌,忙要上去阻拦,已被那校尉一把推开,跌坐在一边,骂道:“不知好歹的牛鼻子,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正要指挥人进去搜时,背后却走出一个胖子,道:“吴长官不必如此麻烦,我有一计,定让他们自己出来。”

那姓吴的校尉听到,便问:“哦?沈先生有什么高见?”

胖子微微一笑,道:“这老道死活不承认他观中有藏贼人,想必是有什么秘密藏人之所,轻易未必能搜的出来,倒不如直接放把火将这破道观烧了,到时还不肯出来的话就会被烧成碳灰,且看这些人还藏得住么。不过反正这些人犯的本就是大逆不道的死罪,真烧死了那也无妨。”

“哈哈,好!还是沈先生说的有理,就这么办。”吴校尉闻言不禁抚掌大笑。

那跌坐在一边的老道听说官兵现在不是要搜,而是要烧他道观,更加着慌,忙的爬道跟前跪下哀求,而吴校尉却不理睬,向着观内大声喊道:“里面沈家的人听着,你们再不出来伏法认罪,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道观,看你们还往哪里躲!”

“你们竟然要烧房!我和你们拼了!”沈田子听到这里,便要纵身跃出——他此时还并未真正接受父亲的死讯,甫又听到这般毒计,终于按捺不住,就要出去拼命

“哥,不可!”沈田子就要从大石后面冲出,却被身旁的兄弟沈林子一把扯住——他已然回过神来——只在沈田子耳边轻而有力的说了一个字:“忍!”沈田子回头看时,只见弟弟已是满脸泪痕,回头又看看道观门口,终于又再蹲下。

就在二人拉扯之际,那边校尉已经对着道观内连喊了几遍,可是里面仍然没有动静,终于大手一挥,喝道:“放火!”

众兵士听到命令,举着火把就要上前,便在此时,只听观内有人高声大喝:“住手!”便从道观之中走了出来,那人正是沈家老太爷沈警。他刚踏出道观,周围便有四人手持利刃冲了出来,将他护在中间,正是他的四个儿子。

沈警步出道观,昂首看着官兵,道:“你们来是要抓我,如今我人就在此处,抓走便是,何苦毁人道观。”

吴校尉看到沈警出来,伸手指着他道:“你这老儿,终于肯出来了,亏老爷我找了半天,今天终于要抓到你了!”

“谁敢动我父亲!”沈仲夫兄弟四人闻言将手中兵刃一亮,齐声说道。

吴校尉看到,吓得向后退了两步,旁边兵士忙举枪上前护住。吴校尉定了定神,又骂沈警道:“你这贼徒,胆子不小,不老老实实束手就擒,竟然还想动手!”

那胖子一直在旁冷眼观看,此时却上前补了一句:“沈老太爷,你这又是何苦呢,你那几个人哪里是我们这么多人的对手,还是识相点吧。”

沈警回头一瞪那胖子,双眼冒火,骂道:“沈预你这狼心狗肺之徒,我说官府怎么找到此处,原来竟是你告的密!”

那胖子原来名叫沈预,他听到沈警骂他也不生气,还面带微笑说道:“我沈预一心向着朝廷,帮助官府捉拿叛党,如此大义灭亲之举怕是只有古之圣贤才能做得到啊。”

沈警闻言气的浑身发颤:“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我们沈家宗族怎么出了你这败类!”

沈预并不以为意:“你说我不仁,可你儿子勾结贼党反乱朝廷,那才是真正不忠不义之举,幸好老天有眼,如今终于伏诛。”

沈警听他提起儿子,气的说不出话来,旁边沈仲夫早已忍耐不住,终于把刀一挺,挥舞着便向沈预砍来。那沈预倒也不避让,只见斜刺里伸出一柄剑来,正好架住这刀,沈仲夫定睛看时,出剑保护沈预的,却是一个身高臂长的甲士。

沈家众兄弟一见沈仲夫动手,也纷纷举刀向沈预砍来。沈预身边立时又钻出几个甲士,分别上前迎住,沈预不慌不忙,拉开吴校尉站在一旁观看,余裕道:“吴长官,不劳您亲自动手,正好看看我请的这几位高手的本事。”

吴校尉笑道:“那下官就多谢沈先生了。”

“哪里哪里,为长官大人效力分忧,正是在下份内之事。大人如今拿下这些贼寇,也正好向新来赴任的高太守邀功啊。”

“沈先生说的是,下官若真能得到高太守的提拔,那也都是你的协助之功啊。说起来若不是你发现了这些人的藏身之所,我也找不到这鬼地方来。”

“大人过奖了,这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前日听说有人低价出卖城南那片良田,说是要钱急用,我就怀疑。那片田是沈家产业,别人不知我却知道,当初我想要那片田,出多少钱那沈老太爷都不肯卖呢。于是我一边假意出钱买下,一边派人暗中跟踪卖主,监视他家住所。接过今早接到报告说见到一个道士从他家出来,往城北去了,于是我便想到了此地。那沈警一向和五斗米教过从甚秘,而城北又只有此山建有道观,想来他就是在此躲藏。”

“哎,我说他怎么找到这里的,原来是这样!现在想想,我今日回来时,确有在城中遇到一人,就觉得他看我眼神有些奇怪。但我当时也没多想,因为他并未跟踪于我,回来路上也小心谨慎,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不想却是在这里露了马脚!”沈田子听到此处,这才恍然大悟,解开了心中的疑问。

“三哥你无须自责,这不能怪你,只是敌人太狡猾罢了。”沈林子安慰自责的沈田子道。

“还是沈先生你心思缜密,下官佩服佩服。”校尉称赞沈预道。

“而且如今城中为他家卖地的同党住所也被我派人控制住了,只等大人待会回去便可一起抓获。”沈预又说道。

“甚好,甚好,有劳沈先生你了。”二人站在一旁谈笑,十分轻松,全不在意战况。

而沈家兄弟这边,四人刀法虽精,却心慌气躁,和那些甲士斗了一阵便已落下风,渐渐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了。

沈预看见,又是一声冷笑,双掌一拍,那些甲士听到,一齐发力,沈家兄弟“啊”的一声全部倒地,个个中剑负伤,或肩膀,或手臂,又或是大腿皆流血不止,手中兵刃也都掉落一边。

吴校尉看到,做了个手势,旁边兵士纷纷挺枪上前围住,取出绳索将人绑紧。跟着又命人进到观内搜查,一众士兵趁机将观内值钱物事劫掠一空,再将众家眷聚在一处驱逐出来,连同那些道士也都一起用绳子绑了,一个接一个的串了起来。

沈田子在大石后头看到,几次三番想要冲上去帮忙,都被沈林子死死拽住。忍不住又是回头怒道:“兄弟不要拦我,这等情况你还能忍!”

沈林子却死死不肯放手,热泪直流道:“兄弟,你我手无寸铁,就这样冲上去非但救不了祖父他们,反而会自投罗网。”

“那你就这么看着?!”沈田子虽然知道弟弟说的有理,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三哥,只要我们还没被抓,还可想法营救,但若是连我们都被抓了,那还有谁来救我们?”

沈田子听到,头脑略微冷静了一些,拳头紧握,终于又伏了下来,沈林子一拽他的衣袖,又轻轻道:“哥,这个叫沈预的胖子,祖父好像认得他啊。”

沈田子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此人,他也是我们吴兴武康沈氏的同宗,却不是我们这一支。听说此人品德卑劣,贪爱财物,所以祖父向来看不起他的为人,从不与他来往,更不愿让我们跟和他沾上半点关系。”

沈田子说完,又恨恨道:“看来祖父说的一点都不错,现在被这小人逮到机会,果然就借机落井下石。”

沈林子听完沉默了一会,只缓而有力的说了一句:“沈预!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不多时一众家眷已全被从观中赶了出来,二人再仔细看时,却不见母亲人在其中,兄弟俩奇怪,寻思她莫不是藏在什么地方没有被这些官兵发现?只是不知她现在何处,心中更是忐忑不已。

二人还在胡思乱想,那边兵士已经把人绑好,只少最后的老太爷沈警,兵士正要上去绑时,沈警却冲着他怒喝一声道:“谁敢过来,老夫如今既已被抓,带我回去官府便是,想要羞辱于我却是不能。”

吴校尉闻言顿时大怒,张口便骂:“你这老匹夫,现在还敢逞强,看我现在就砍了你!”话还没有说完,沈预忙上前拦道:“吴长官息怒,这老头我知道,就这臭脾气。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就这么押着他走好了,谅他一个老头也跑不了。”

吴校尉被沈预一劝,想想也是,于是就不绑那沈警,只让几个兵士持枪押着他,其余众人则跟在他的身后。沈预走上前去一一仔细打量,围着队伍走了一圈,绕回队首,又问沈警道:“老太爷,你家几个小公子呢?”说罢回头对吴校尉道:“吴长官,在下刚刚看了一圈,贼手沈穆夫的妻子竟全都不在这里,只怕是还在什么地方躲藏。”

“什么?他妻子都不在这里?”吴校尉有些意外,“你之前不是报告说他们全家都藏在这里吗?怎么会少了人不在这里。他们可都是重要的人犯,没拿住的话那可让我怎么和高太守交代?”

沈预忙道:“长官大人莫急,那几个小崽子藏在什么地方别人不知,这老东西一定知道,问他就是!”

吴校尉闻言一点头,便拔出剑来抵住沈警喉咙问道:“老东西,赶快交代,你家那几个小崽子都在什么地方,不说的话有你好看。”

沈警冷笑一声,扭过头去并不看他,更不说话。吴校尉看见更气,手上一使劲:“你说不说?”已将沈警喉咙割破,可他仍闭口不言。

吴校尉看到,气得骂道:“你这不要命的老东西,骨头倒还是挺硬的,但你家中的其他人却未必能如此吧。待本官将你们带回府衙,一个一个的上了刑具拷问,我就不信这么多人都能像你这般硬气!”

正当吴校尉气急败坏之际,沈预又走上前去将他拉开,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道:“吴长官大可不必如此,我看我们不如先下山去,派人把山围住,然后放火烧山,那些个小子如果还在这山上,必然待不住,等到他们逃下山时就能正好抓住;倘若他们真的是骨头硬不肯下山,那就会被活活烧死,如此也算达到目的,这样岂不是更好?”

吴校尉略一思索,指着沈预连连笑道:“好计,好计,不过你也真是够狠的。”沈预只是跟在一旁陪笑。于是吴校尉收了宝剑,大手一挥,也不着人在附近搜查,一众人押着沈家人犯就下山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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